“巢公所言,便是告诉医者,世上无药不毒,无毒不药。擅以此道的,便是医;疏于此道的,也可杀人。婴城……”
他转眸看向一侧的谢望,眼神中含了一抹不言的训诫:“你这次当真是输了一城啊。”
谢望微微弓身,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道:“博士所言极是,是弟子无知。”
听到他对对方的称呼,站在李明夷身边的卢小妹不由瞪大了眼。
博士?
那可是官医署中最学识渊博、资历深厚的人啊!
他老人家竟然也亲自来了。
博士只是颔首,未再深究,反看向李明夷,似乎很有兴趣:“阁下技高于我爱徒,此番承蒙赐教。不过老夫还想请问一句,阁下究竟师从何人?”
方才他在门外,李明夷那一番对雷公藤治病的解释,也听了个大概。
不得不承认,即便博览医书,他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论点。
李明夷虽不认识对面这人,但是从众人的反应来看,也能猜出他应该是院长之类的人物。而对方却将姿态摆得如此谦逊,显然并没有交恶的意思。
但师从么……
“帕拉塞尔苏斯。”他说出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名字。
“老夫倒未拜闻过尊师大名,想必是世外高士。”面前这位博士倒也坦诚,“之前听婴城提起此过你,你这样的本事留在养病坊中,实在屈才了。”
帕拉塞尔苏斯,十六世纪医药化学。运动之父。早了大几百年的唐朝人民当然是没有听过了。
“您的意思是……”听到此处的谢望,才抬起头来,没有情绪的目光自李明夷脸上掠过。
博士欣然颔首:“李郎君,你可愿留在这里从医?有同道之人互相切磋,才可彼此增长,总胜过养病坊里埋没学识。”
话说到这里份上,不可谓不诚恳。
卢小妹吞了口唾沫,瞪圆的眼睛愣愣转向身旁坐起的李明夷。
她知道阿叔有本事,但不知道他这么厉害啊!
要知道,官医署选拔生徒都是要经过科考的,每年能进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只要考了进去,便能跟着一州中医术最高超的博士、助教从业学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何况这样能被博士直接破格看中的,十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喂。”她用脚跟悄悄地踢了踢床榻,小声地喊了声阿叔,“你要发达了。”
周围诸人,亦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进学邸,习中医,成为官医,受万民尊重,这位博士抛出的的确是块诱人的大饼。
听起来,也很像他过去的人生。
李明夷抬起眼,迎向对方和善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摇了摇头:“多谢前辈,但我和诸位不是同道之人。”
“哦?”博士的脸色,不因李明夷直白的拒绝而触怒。他看着对方平静的眸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直接反驳李明夷的话,半晌,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在养病坊中行医,既算不上求财,也非求学,难道你什么也不想要?”
“当然要。”这次,李明夷回答得很快。
他抬手指向对方身后的谢望,在对方快速投来的目光中,微微而笑。
“我要他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