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安禄山、黄巢、朱温之攻潼关,还没分出胜负,长安就先乱了。朱温会兵十万围攻据守首阳山的圣人的噩耗流传开后,仕民骑驴乘马,大包小包往各畿县躲避。趋利避害,可以理解。但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大量不良人用白巾蒙上脸,违反戒严命令,窜入坊市杀人放火抢劫奸淫,还有人在宫城、禁院周围逗留,想略妃嫔、大内财宝。这就该灭族了。
这些人,但凡逮到机会,就喜欢当机灵鬼。黄巢还没来,他们先抢一波。黄巢走了,官军还没进城,也先抢一波。说无赖轻了,天生的盗贼。
“京兆尹在干什么?两街使、皇城使、金吾卫也都是死人不成?一個京城管不好,都该吊死!”看着各处狼藉,崔公破口大骂,拍马道:“杀!家户有人为盗者,鸡犬不留,脑袋全都剁下来,堆到街上。”一声令下,大军四出,开始挨家挨户搜检不良人,拽出而毙之。
他自己则带着亲兵前往丹凤门。
“崔相。”
“不当宰相很多年了。”丹凤楼下,崔公碰到了宰相郑延昌:“孙惟晟在哪?京兆尹就是这么当的?”
“被太尉叫去征调民夫了。”
“京城守兵几何?”
“飞龙军一千,何宗裔所领的天策中军一千五,余者皆从上讨河中,捕盗力有不逮。”
“圣人那边可有新讯?”
郑延昌看了看秋雨欲来的阴沉天空,说道:“没有。应还在首阳山与朱温激战。昨日御史中丞吴公度建议分使庆阳、凉州、金城、鄯城、北地、上洛六郡,召杨守贞、张璠、杨守忠、韩遵、武熊、冯行袭等入援。”
崔公面现惊容。
金城尉杨守贞所部是从蜀中带去的龙剑兵万人。庆阳太守杨守忠的六千兵也是从武定节度使任来带来的旧部,庆阳尉张璠领是本来的泾原军。北地太守韩遵是原朔方军。
这些貌恭敬而心险恶迫于朝廷威势暂且臣服的杀材若是趁着圣人在河中,长安空虚之际当场作乱,岂不比朱温更危险?
这帮人只能是你强大的时候让他们锦上添花,万万没法指望雪中送炭。
吴公度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幸好杜、刘这两个老油子没犯蠢。
崔安潜稍稍松了口气。
“可否召甘州回鹘及凉州哥舒、阿史那、仆固、慕容诸部勤王?太常卿苏荣出使西域,前些天发回来了几封表文,说回鹘和这些蕃部忠不可言。”郑延昌又问道。
“得了吧。”崔公嗤笑一声,摇头道:“汉人都信不过,还回鹘。破鼓万人捶,见了长安空虚,堂堂天可汗被朱温压着打,不生野心才怪。当年回鹘鞭子抽得德宗鼻血横飞,大掠洛阳什么场面,你不知道?年年进贡,还不是迫于敦煌张氏的威胁,这点心思,当我不知。”
郑延昌一窒。说话…能不能文雅些?比武夫还粗鲁。
“拓跋思恭呢?”崔安潜抠了抠鼻孔,在紫衣上一擦,又问道。
“顿兵绥、石两州边境多日。仆已派出高级使者去催促。”
“这南山野狸,横山老狗!”崔安潜七窍生烟。拓跋氏真是见风使舵到了极致。潼关杀退朱温,立刻亲自入朝,还交还了上郡。这回朱温复来,见圣人落了下风,马上又迁延不进了。
“走,带我去见杜让能、刘崇望、李溪。”崔安潜翻身下马,碎碎念道:“我打算把圣人的妃嫔、皇子女、诸王一道带着去左冯翊,安顿在长春宫。万一败了,直接保着圣人一家去银郡,以图东山再起。留在长安,万一京西北谁个野心家趁机作乱…还有些事也要和他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