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雪青色的曲裾袍,花纹清丽雅致,真丝织锦摸着格外柔软,萧明月掂着衣裳重量猜测得花上千钱才能买上。尚林苑不愧是皇家苑囿,便是个女婢也能穿上此等好衣裳。
萧明月随着官婢出门时,陆九莹于里间已经苏醒,只是未来得及说话人便走了。
官婢领着萧明月离开云沧苑,沿着溪流一路往坡下走着,路途中她瞧见与自己穿着同样衣裳的女婢们皆往一个方向而行,不免心中猜度,莫不是也要考校女婢吧?
萧明月心生警惕,故而盯着两边草丛,生怕里头再蹿出凶兽来。
直到临近一片平地,只见泥灰色墙垣围着一座前殿,殿上落着“桑园”二字,后方并未见到其他宫室。殿前站着若世夫人的女婢银笺,而她的脚下放着诸多竹筐。
萧明月走入人群之中的空位,如同其他女婢一般双手交叠于腹,颔首敛眸,乖巧静默。
银笺是若世夫人的贴身女官,主子受宠做奴婢的自然也高人一等。此刻银笺目光扫向卑贱出身的小娘子们,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她看着众人头顶,声音尖锐:“齐了没?”
身后有官婢垂首回道:“回女官,都齐了。”
“好,那我便先说几句。”银笺清清嗓子,一双薄唇抿了又抿,她道,“念着你们昨日进苑,今早便晚些喊你们来,但从明日开始一直到三轮考校结束,寅时前必须到此桑园采满三筐桑叶,再送至蚕室。”
银笺刚说至此处,便引得女婢们一阵私语。
“我允你们说话了吗!到底是贱婢,无规无矩,成何体统!”
底下霎时静默。
萧明月颔首挑了挑眉头。
银笺指着她们颇为恼怒,临近的女婢也是倒了霉,被她戳了好几下脑袋。
大抵出了气后,银笺这才放了人,继而高声说道:“别以为你们不是宫中女婢,我便管束不了你们,这长安城还没有我银笺管不了的奴婢!你们是陪着主子入苑受教,不是来享福的,主子辛苦着呢,做奴婢的难不成闲散懒惰,一觉睡到天亮不成!”
“家中主子若是能顺利通过考校,你们自是与有荣焉,若是哪一轮拉下了,也不想想回家有你们好果子吃么?一个两个,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亲姊妹了,告诉你们,出身卑贱者,一日为婢,终身为婢。”
“该做要做,不该说不说,这路长着呢,都给我好好学!”
“今日若不记住我的话,将来入土连遣策都懒得记你!”
银笺训诫着,桑园缓缓落下一缕晨光。
官婢多次小心翼翼地提醒,银笺这才收了阵仗。她捂唇咳嗽几声,而后官婢将桑园前殿的大门打开,让女婢们挨个背上竹筐入园采摘。
萧明月经过银笺身侧的时候,余光瞧了几眼,发现其面庞微肿,眼底有青色,一双薄唇也不似旁人红润。
好大的火气。
萧明月跟随人群进入前殿,而后再穿过一扇门,方才来到桑园。
桑园偌大几乎瞧不见尽头,早春的桑叶娇嫩,枝干也不高,恰好能空出道来任人行走。萧明月走入一道,顺手便摘下桑叶,而后她发现临近的几人折枝入筐,便说道:“要摘叶子,不是折枝。”
有一女婢略显羞愧,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采摘。
萧明月掐了叶茎,抬手递给她们看:“简单,就这样。”
女婢有样学样,摘了桑叶放入筐中,而后几人效仿,顺手了便埋头干活。三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手快的人半个时辰便能采摘完成,再慢些地也得要一个时辰。但不知为何,银笺自她们进入桑园后便没有再出现,任凭她们自由操控时辰。
萧明月没有采摘过桑叶,但以前在憉城的清河乡,她同陆九莹见过婶婶们采摘。毕竟行过商干过活,手脚甚是麻利,三筐摘好后,萧明月前后背一个,手中提一个,然后按官婢的提示前往蚕室。蚕室离得不远,约莫两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