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经过那块古老而斑驳的石碑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刻着的自己名字的地方。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着他的灵魂深处,何以至此。
遥想当年,这个名字曾承载着无尽的荣耀与期望,那场面是何等的隆重庄严,然而此时此刻,岁月的侵蚀和人员的变迁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自己蹲下去反复摸着碑面,重复着村史,再次模糊了视线,自己对得起任何人,没有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他。
抚摸中他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被人蓄意破坏过,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犹如狰狞的伤口,无情地撕裂着曾经的辉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王思文”的名字却清晰可见,宛如新刻上去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面对此情此景,景玉鸣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既然大学生这个身份无法给他一个期待,那就毁掉吧。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并顺手捡起一块散落在脚边的红砖,然后握住红砖,将剪刀的尖端抵在碑面上,开始一点一点凿去自己的名字。
每一次用力的敲击都会引发剧烈的震动,震得他的手掌发麻发痛,但他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即便鲜血从掌心不断渗出,顺着手指流淌而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依旧咬紧牙关,继续不停地剔除着那三个深深烙印在石碑上的字。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他而起,所以磨灭这一切也就由他而来。
看着那被自己亲手从碑面上剔除掉的名字,景玉鸣的脸上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舍之情,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只见他动作熟练地用纱布将受伤流血的手掌仔细包扎好,然后随手扔掉了手中沾染着鲜血的剪刀,做完这些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后山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而决绝。
正值傍晚时节,后山的景色一片萧瑟。茂密的树林早已褪去了夏日的翠绿,取而代之的是枯黄的枝叶和满地的落叶,野草肆意生长,杂乱无章地铺满了整个山坡。
一阵寒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乌鸦受惊般拍打着翅膀从头顶掠过,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远处时不时传来野狗的嚎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凉的氛围。
然而,景玉鸣却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在意,他依旧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着,因为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去面对这两个坟。
虽说自己在外每年清明和过年都会烧纸祭祀,但是和真正的来到这个地还是有本质区别。
“爷爷,奶奶,孙子回来看你们了,一别好多年没回来,你们还好吧,看着这么多杂草,应该也不太好,没人经常看望你们吧。”
“孙儿没有好好听你们的话,今天也算正式和景氏告别,并没有遵守约定一直做个景氏人,但我永远是你们的孙子,和你们的血缘关系一直都在,从没淡过。”
“我记得奶奶说,我的名字能上石碑是她最大的骄傲,孙儿做到了,也如愿了,今日我又亲自给剔除掉了。孙儿曾经做到了你们的骄傲,这个决定希望不会让您们生气难过。”
“今日我就要正式离开这村,这地,以后孙儿还会回来看你们,看看最爱我的人,只是再也不能这样正大光明的过来。”景玉鸣坐在墓碑旁斜靠着上面,幽幽的说着。
他静静地站起来,立在山坡之上,极目远眺着山脚下那座宁静残破的小村庄。那片土地,承载了他十余年的成长岁月和无数珍贵回忆。
思绪渐渐飘回孩童时代,那些美好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在眼前一一闪过,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在这里,他曾有两位慈祥善良的老人给予了他无尽的关爱与呵护,他们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他幼小的心灵。
这里有儿时小伙伴们,沐丫头总是扎着两根俏皮的羊角辫,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景秋则鬼点子特别多,常常带着大家一起玩耍嬉戏,那段时光充满了欢声笑语,仿佛永远不会消逝。
还有儿时感受关爱的灿叔和村民,让他知道人间还有真情在,这些温馨的场景宛如昨夜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如此真切,令人难以忘怀。
然而,也是这片曾经深爱的土地令他感到深深的失望,时至今日,当他再次回首望向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时,心中却只剩下绝望和死心。过往的一切都已化为泡影,再也无法拼凑出曾经那个充满希望和梦想的世界。
“爷爷奶奶,孙子走了,等我再回来,一定会扬眉吐气。”景玉鸣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缓缓下山,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