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这样的人,连崩溃都是只停留在内里的,哪怕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也会装作坦然接受,戳穿反而是一种残忍。
“他是死在游戏里了吗?”杨尔慈问。
安无咎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无法欺骗她,“是的。”
“那就……应该是没有可能再……”她断断续续地、小声地说着,好像是在提醒自己,让她清醒。
一种沉默的悲痛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缓慢地流动着,好像是快要结冰的液体,但它还没有完全冰封,还有流动的感知。
安无咎的愧疚令他无法多说一句话,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杨尔慈都一定会说,这与他无关。
两人静默良久,彼此想着心事,先打破沉寂的是安无咎。
“你的父亲对我说了一些话,很巧,他刚好认识我的父母。”
杨尔慈看了看他,“你这一次好像记起很多事。”
“嗯。”安无咎断断续续地将他记起来的都告诉了杨尔慈,包括他的父亲和杨尔慈父亲同时参与过的那个革新计划,还包括自己儿时遇到的那些异常,父亲的自杀,母亲的疯狂,唯独沈惕的事安无咎没有说。
这些内容杨尔慈一半猜到过,另一半很震惊,她想过安无咎可能是某种人体增强的临床被试,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会有所谓的人类革新计划,会有像他一样的实验品。
甚至还有超自然的所谓邪神的存在。
此时此刻,再看到路上那些疯狂的人们,杨尔慈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她灭了烟,静了静,试图让自己从父亲彻底离去的阴影中暂且走出来。
“真没想到……”杨尔慈皱着眉说,“我们的父母竟然是有关系的。”
“嗯。”安无咎道,“准确说,他们曾经是同僚,人类革新计划一开始应该不是那么残酷极端的方式和内容,我的父亲并不是完美主义者,在他死后,我被强行抓去那里,而你的父亲成为双面间谍,一面在革新计划小组被架空,一面加入了另一个神秘组织。现在想象,将我抓进去,又让你父亲无法继续心甘情愿效力于沙文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且如果不是敌视我的父亲,是不会特意把我抓进去的。”
他的分析很合逻辑,杨尔慈完全接受,“这个人只能是拉塞尔,沙文的头把椅。”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安无咎又说,“并且按照周亦珏的说法,圣坛一开始也是由沙文集团资助的,但沙文最终却放弃了圣坛,我想沙文,或者说拉塞尔并不是想要放弃圣坛,而是任其发展。”
杨尔慈凝神细想,她想到了一些自己仍在沙文工作时的记忆,“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前辈提醒我,拉塞尔是个喜怒无常的人,非常的专断□□,我并不觉得意外,能建造商业帝国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
但那个前辈是在沙文工作很久的人,他告诉我,一开始的拉塞尔并不是这样的,他平易近人,性格非常友善,甚至经常与他们一起吃早餐。但他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重病,需要更换体内的器官,那时候他用的是最先进的人造器官,但还是于事无补,只能续命。”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好了,并且比以往更加好,只是性格也大变,像是换了个人。”
见安无咎皱眉,杨尔慈道:“你也觉得不对。”
“嗯,他拥有一座像沙文这种垄断了全球生物科技和高精尖医疗的商业帝国,这些高科技都无法挽救他的生命,那我只能怀疑他是通过别的手段续命了。”
杨尔慈点头,转过身背靠着护栏,“你说这些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但是现在我也会有这方面的怀疑了。”
对她这样的科研人员而言,要接受这样超现实超自然的事并不轻松,但杨尔慈自从踏上寻找父亲的路,就见过了太多太多非同寻常的诡异之事。那些人不是消失,就是疯了,或者是自焚,将自己的家人朋友一同烧死。
而且这些人的特征很相似,临死或疯掉的时候,嘴里都说着类似的语言,而她根本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但父亲不是,他区别于这些人,他和杨尔慈一样,都是为了调查,越陷越深。
现在回想起来,杨尔慈浑身发寒。
因为母亲当年的死状也很诡异。
“现在如果要从沙文调查,就有点棘手。”
杨尔慈想到自己离开时候的决绝,多少有些后悔。
她现在想进去都难。
安无咎见杨尔慈发着呆,正要询问她在想什么,忽然间一个电话进来,杨尔慈从愣神中抽离,接通了来电。
虽然安无咎听不见内容,但看杨尔慈转变轻松些许的表情,就猜到了是钟益柔。
杨尔慈只是“嗯”了几声,多数时间是在听她说话,听着听着,忽然抬眼看向安无咎。
从她的眼神里,安无咎也读出了有关自己的信息。
“好,我们马上回去。”杨尔慈说。
安无咎打算跟她一起走,结果杨尔慈还停了停,似乎还在听对方说话。
“没有去别的地方,我们只是来天台了。嗯,回去了。”
安无咎稍稍等了等,心里在想,沈惕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好像也没有几个人能动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