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了。”
谢玄遇靠在门边,抬手摁着眉心。
“萧婵与我说的,都是假话。她知道我想听什么。” 他咬牙,眼里浮现出的却是方才她说话时的眼神。绝望与哀恸的深处,是更深的嘲讽,她在嘲讽自己。
怜悯她,被风寒烧坏了脑袋他竟敢怜悯她。
”唉,首座,不打紧。既然宗门也没催,咱们从长计……”
“回去吧。”
谢玄遇忽而打断赤鸫,他靠在门边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回隐堂。”
“唉?”
“萧婵在利用我查案,江左当年的事应当与她有关。若没猜错,十年前,她不在漠北。若继续查下去,你我不是死在皇帝手上,就是死在……长公主手上。”
谢玄遇闭上眼,手指还残留她唇齿间的温度,但已经冷却。
“首座……”
赤鸫头一次瞧见谢玄遇丧气的样子,起初还诧异,随即就了然点头:“好,回隐堂。长安这地方着实腌臜,老子早就不愿待了。”
见他没有反对,谢玄遇却失落地笑。
“赤鸫,辛苦你,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首座。”
神龛上的人却跳下来,把吃剩的桃核一丢,没心没肺地笑。
“下山前师父便告诉过我,首座与我等不同。狭路有千百条,正路却只有一条。一人将正路走通了,天下人才晓得世上有正路可走,便不会堕入三涂恶道。”
谢玄遇沉默。
赤鸫就踌躇道:“我又说错了?首座莫要在意,师父是从菜人铺子里将我买来的,我这识字……”
他笑了,眼睫沉重地眨了眨。
“你说得很好,我却也是真的乏了。有些事,需好好地理一理,方能看清。”
破庙里无烛,月光洒进来,赤鸫瞧见他失魂落魄,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行了个礼,就消失在黑暗中。
***
晚上谢玄遇又做了梦。
梦中萧婵被捆缚在祭坛上,祭坛边围坐的都是衣冠楚楚的人。
他仔细看去,那些人都穿着隐堂的衣服,脸却一片模糊。
他们伸出手,都指着萧婵,说她是罪人,应当被处死。她不说话,只是望着他,就像今夜在马车里那样,眼里只有他。
他走上祭坛,在众人注视中抱住她。萧婵在他怀里发抖,纤细脆弱、像不留神就会被折断。于是他尽可能小心地抱起她走下去,萧婵的眼睛却渐渐闭起来,在他怀里变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