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命运没有再把柯莱尔引到别的地方。
柯莱尔站在密林中,用于占卜的小树枝滚落到她身边。这代表着占卜者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那遗留自神纪的、女巫一族代代传承之处——法师塔。
斯图亚特扑扑白色的羽翼,也在柯莱尔身边落地。
“的确是法师塔的位置。”雪鸮短短的爪子在长满苔藓的地上抓着,煞有介事地踱步:“可是主人,法师塔似乎彻底消失了,连块石头都没留下。”
柯莱尔的城堡虽说也面目全非,但至少保存了一圈残破的基墙呢。
“不,法师塔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对上雪鸮迷惑不解的眼神,柯莱尔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手,指了指面前长满了树木与苔藓的地方:
“时间无法摧毁法师塔。它就在这里。”
雪鸮无法用神态表达心情,但它那双晶黄的眼睛里已经装满了困惑。
“斯图亚特,退后。”
柯莱尔张开双臂,指尖垂向地面,黑色的长斗篷如旗帜般展开,印刻于灵体之中的魔法阵缓缓具象浮现成巨大的星芒阵,在柯莱尔身前凝成金色的光圈;
一道银色的魔法阵与金色星芒阵应和着,几乎在那阵法成型的同时显现出来,金银两个星芒阵缓缓贴近,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瞬间爆发出难以描述的强烈魔法波动。
瞬间,周遭的树木、虫鸣、鸟叫都变得虚幻,时空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等到那魔法波动平息时,柯莱尔与斯图亚特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古朴而肃穆的高塔:
数不清的魔法错落交织,在高塔的表面安静流动;黑曜石雕琢成巨大的砖块,白水晶打磨镶嵌进窗户;那塔尖则以白玛瑙堆砌而成,沉默而孤高地指向天空。
它屹立在龙骨森林中,以某种奇异的存在形式——
仿佛两个时空重合堆叠,树木只剩下虚幻的影子团块,交错在黑曜石砖块之间。
斯图亚特的脑袋高仰,几乎贴上后背的白羽:“原来如此,是异空间魔法……可是,主人,那金银双色的魔法阵是什么?”
“是只有女巫能打开的封印魔法,相当于法师塔的钥匙。”
柯莱尔伸手轻推,门口悬挂的铜铃“叮当”地响了一声,清脆而响亮。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枚与她记忆中毫无差别的小铃铛。
只有女巫可以自由出入,所以法师塔从来无需门锁。
钉着皮革的棕色木门被毫无阻碍地推开,陈旧纸张与木质香料的温暖迎面扑来,岁月在这里凝滞不前,气味如同干燥而陈旧的时间。
柯莱尔提起斗篷下缘,垂下视线走进了法师塔。斯图亚特也扑扑翅膀跟上。
棕色木门无声地关闭。
现实与柯莱尔的记忆逐渐重合——
橡木地板上横着羊皮方垫,楼梯扶手边悬挂着水晶悬链;红樱桃木钉制的长椅上放着鹅绒垫子,每到傍晚,几位年迈的女巫总是坐在那里的油灯下,粗糙的手指颤巍巍地捧着羊皮书卷;
黑色的置物架倚靠在墙边,分门别类地放置着药草、昆虫标本和宝石;在柯莱尔还只有两层架子那么高的时候,专管药草的女巫总会塞给她一些甜甜的果干当零食;
壁炉里是冷的,残余的灰白色灰烬死气沉沉地堆在炉膛里;柯莱尔仍记得木柴在那里熊熊燃烧的样子,橘色的火苗能将整个大厅映得温暖而明亮,但小女巫总会被警告不许靠近火苗;
挂毯、烛台、放着卷轴的长桌……
时间没能侵入这座被魔法层层保护的高塔,一切都被遗忘在时光的死角。
在某个瞬间,柯莱尔甚至觉得神纪并未远去。
她望向法师塔的每个角落,仍能清晰地看到哪位婆婆总是喊她小甜饼;看到哪位姨母在榨取浆果准备做馅饼;又看到哪位姐姐悄悄凑过来,往她的掌心放一颗糖果,嘱咐她快些吃掉,别被妈妈收走了。
柯莱尔低下头,看向空空的掌心。
没有糖果,没有女巫姐姐,也没有慈祥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