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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激励（第1页）

去年这几天，是你和Fray关系最坏的时候，你们俩反目成仇，都在我这儿说了些重话，谁知道一年以后是这样。”梁凡坐在杨沛然对面，轻拍沙发扶手，喟叹地说道。明天他要去香港和大禹投资的众人会面，以及回程时去梅州探望养病的祝时雨，走之前到游民科技这边坐一坐，问杨沛然有什么话要捎给祝时雨；同时也聊聊两家公司的项目进展。

杨沛然没有特别的话要带给祝时雨，如果有他可以直接打电话过去，实际上他没打过这个电话，免得干扰了祝时雨安心养病，也是因为的确没什么可说的。道阻且长，itsalongandwindingroad，他现在能说的都是消极的，抱怨的，即便自从第一批《血狮》的宣传资源出去收到的反响不错，他还是受困在庞杂的事务当中，喘不得一口舒坦气。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哪儿犯了根本性的错误，我们越努力，离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越远。”杨沛然不想抱怨，但还是泄气地说出来。

梁凡理解地点点头，略带着些不解和责备说道：“我听说《血狮》的反响不错，但你还没有给我提广告预算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杨沛然恍惚地笑了一下，既释然，又固执，为难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人吧，从前我还不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有点小鸡肚肠，不大气。我看现在媒体前期宣传效果还不错，渠道那边反响很热烈，我就想，不就是这样了吗？我不要求更多了。”他停了一下，有些腼腆地舔了一下嘴唇，“我想既然宣传效果都已经达到了，我干嘛还要投广告，把广告费省下来不好吗？当然我没有。我不懂市场行销，这次有这个结果，全靠《电脑游戏》周刊的一位兄弟帮忙，给我整理了一个行销案出来，这个忙帮得太大了，我怎么能拆他们家的台，他们家三期三万多块广告还是要按计划投给他们。”

“Jedi，我觉得你陷入到误区里了，广告费不是可省则省的，而是要反过来想，可花则花。广告是所有宣传手段里，不是说它便宜，而是说它是效率最高的一种。你做企业，要排列在第一追求的就是效率。可能现在很多行业和领域广告投放都过于充分而显得冗余了，但游戏这一块儿还没有，一块钱还是可以达到两块钱的作用的。你要大胆地花，我……预备了十万块钱，我算过，现在国内游戏媒体、IT媒体，一轮投放满打满算就需要这么多，只要你开口我就划拨给你，算我私人借给你公司的。”梁凡言辞谆谆地说道。

杨沛然常觉得心中压抑，就是因为借债太多，之前还不觉得是借债的忽然一朝变成了借债，对梁凡此番送上门来的只能敬谢不敏，脑子里飞快地核算一下，“三万多块我觉得差不多足够了，相当于这个项目总预算百分之十，之前《风之影》差不多就这个比例；要是提高到十万，岂不是到了百分之三十，等于要多卖三千多套才可以收回这部分多出来的成本。”

“你没有自信多卖出三千多套吗？”梁凡直摇头，他觉得《血狮》多卖出一万套都是可能的，他们会面刚刚开始就讨论过这个可能性，实际上推算下来，渠道已经有三万套以上的承接量。

杨沛然觉得浑身发痒，他挠着头皮，说道：“老梁，我赌得已经够大了，你让我做一次主吧。别的媒体我不投了，他们都挺买我面子，都挺支持国产游戏，即便不投他们广告，他们也都能理解，不至于不配合我们宣传。”

梁凡叹了一口气，失望之色难掩，幽幽地说道：“当然是你做主，难道我还能强迫你！”

按照简书延帮忙制订的广告投放点，杨沛然几天后让吴子嘉就着他设计的主海报方案改个整版的广告出来。吴子嘉这期间又画了好几幅宣传画，其中两张他按300di以上精度处理，一张是两个解放军单兵协作着对抵近的M1A1发射红箭73导弹，另一张是由武装直升机驾驶舱视角面对美军突击洪流，视觉极其陡峭，他觉得比那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特种兵主海报方案更好，兴冲冲提交给杨沛然，杨沛然也觉得不错，同意用于广告设计，由萧莉娜送往《电脑游戏》杂志社编辑部挑选，结果萧莉娜没回来，简书延先打电话过来，给杨沛然上了好一会儿的广告设计原则课程，其中一条就是从视觉识别的角度图形最好要简单，而且重复使用。杨沛然听得似懂非懂，还是决定采纳这个意见，投放的广告统一仍然采用特种兵海报设计方案。

吴子嘉按要求重新改了广告稿又送去，这次没什么问题；当期杂志付印前的晚上，杨沛然心慌意乱，忽然想到这广告一旦出去，广告上标识的游戏发售时间便不能变更，他觉得在这个当口儿，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立即给简书延电话，说广告上游戏发售时间要由三月十二日变更半个月，改为三月二十七日。

“杨总，我们胶片都已经制作完成发到印刷厂了，现在要改……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连夜加班来改都没关系，但是胶片重制的费用不低，印刷厂肯定不会同意由他们负担这笔费用的，杨总，这只是个预告广告，到发售期前咱们还有两次广告，接下来再改也来得及！”简书延这话等于不言而喻地说由杂志社来承担这笔费用也不可以。

“话说出去了，就不能再变。”杨沛然并不知道多争取半个月时间有何意义，耿天和段泽晨都没给他提这个要求，他直觉上觉得多给一点时间总是更好，“重制胶片费用要多少？”

“大概要七百多。”简书延报了一个比杨沛然预想的要低得多的数字。

“那没问题的，由我们承担就好了。”杨沛然立即慨然地说道，同时他脑子里换算了一下，这只是个小事故，大约相当于多卖出二十来份正版《血狮》就可以弥补。

广告的小波澜小插曲很快过去，再几天后杨沛然接到了《电脑游戏》周刊柯斌送来的五份样刊，平常送两份，这次因为有广告投放而增加三份，杨沛然这次非比寻常地收下来并且放在了自己办公室的抽屉下面。

“按你们的说法，你们媒体每期发行量二十万份，平均传阅率为三，那就是说，这个广告一共有六十万次展示的机会？”这个问题杨沛然正式投放广告之前就问过了，拿到样刊之后又忍不住再确认一次，但省略了一次展示大致一分六厘的成本的计算，那显得算计太甚不大气。

“只会更多，绝不会更少！其实坦白说，国产游戏有这样好的表现，也给我们媒体带来了更多的关注，杂志的传阅率肯定更高！我们接到了不少读者的电话，问起《血狮》上市的时间和预计的定价，他们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会支持国产游戏，一定会买正版软件！”柯斌有些激动地答道。

杨沛然被柯斌这说法也激动了一下，他知道国产游戏一定会有不少人支持，这在以前这更像是行业内从业者给自己打气的精神慰藉，未必会有多少实际证据，甚至《风之影》还算热销也未必是它带着国产游戏的标签，而是它确实投入很大，最后结算并没多赚钱；《血狮》会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吗，会使更多人舍盗版而取正版游戏吗？这看上去美极了。

书生报国无他物，他唯有更加兢兢业业地坚持循序渐进的工作，半天在游民科技死命地盯着《封神演义》，半天回来黑铁纪既作为总经理又作为普通策划跟进着《血狮》由α版到β版的演进。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有时一天体现为有进步的一天，有时则是原地踏步，而偶尔会倒退，这让他着实煎熬。实际上他看得出黑铁纪的人们比他更煎熬，他必须做出胸有成竹的安稳样子，才能让耿天和段泽晨，以及所有人都安心。

行百里路半九十，他们已经到了这最后的阶段。

春节放假之前柯斌又上门来拜访，除了惯例地送上两份刊物之外，还有一捆信，信封大大小小，足有二十来封，“这是我们的读者写到编辑部的信，收件人是我们，但都注明了转黑铁纪的负责人，我们不小心拆开来看了两封才发现是写给你们的，收集了有这些，先送过来，估计还有一些在路上，春节后我收集齐了再送过来。”

杨沛然一愣，“写信给我们？干嘛？”他首先想到的这是些偏远地区的玩家，当地可能没有软件专卖店，所以写信到公司来预订游戏，这当然是很好的好意，但处理起来无一例外的很麻烦。

“你看看就知道了。”柯斌含笑说道。

杨沛然接过那捆信先拆散，拿起最上面一封信，那信封已经剪开口，直接取出信，那信足有两页之长，绝不是求购预订，而是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亲爱的负责人，你好：很高兴在《电脑游戏》的杂志上看到了贵公司的大作《血狮》的介绍和连续报道，我自己，还有同工段的同事们看了以后都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国产游戏迈进的一大步，我们中国人也闯进了代表着游戏技术的最高巅峰的领域，即时战斗的游戏世界。它现在还在紧张地研发中，让我们道一句，辛苦了！请一定要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垮了身体，我们大家的希望也就落空了，请务必注意这一点！拜托拜托！

“我们可以想象，即时战斗游戏需要很高的技术水平，但贵公司还是一家新公司，游戏出来之后会有很多瑕疵，可能方方面面都比不上《C&C》和最近才出的《魔兽争霸2》，但我们相信这是一款中国人自己研发的游戏，而且表现了未来中国将会遭遇的挑战，说真的，没有比这个更激情、更完美的创意了，这是一种真正的天作之合，代表着喊了很多年的国产游戏要崛起，这一次真的会崛起了！”

“我们很抱歉地承认，以前我们都玩的是盗版游戏，还没买过一款正版软件，因为还没有一个值得玩家花正版的价格购买的国产游戏！但这一次会不同，我们一定会购买正版《血狮》来作为我们支持国产游戏的开始！我自己，还有一起玩儿的四个同事，以及我还会把这个事情宣传给更多家里有电脑，爱玩游戏的周围朋友，我们都是只有几年工龄的工人，工资不高，但我们每个人都会买一份正版《血狮》，而不是一个人买一份，其他人借着玩儿，这是不好的。”

杨沛然看着信，眼睛有些发红，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玩家反应，比他预期的更高。

“玩家们的热情都很高呢，我是觉得啊，杨总完全可以对这款游戏的市场表现期望得更高。”柯斌在一旁察言观色地说。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会越高。”杨沛然有些苦涩地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所担忧的。

“这倒是，玩家们爱护国产游戏就像爱人一样，一旦不满意，埋怨起来也会像分手的怨偶，恨你有多深，就像当时爱你有多深。”柯斌同样也附和，叹了一口气。

杨沛然听见国产游戏就像爱人，顿时走了神，先想起颜媛来，心里不由得一痛。他和颜媛分手突如其来，分手之后很少联系，没有彼此埋怨，更谈不上刻毒地彼此攻击，宛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不是一开始在一起时爱得根本就不深？接着他又想起耿天，和与颜媛的收结差池相似，春梦过后了无痕迹。自己实在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所以才收获这样的结局。相比起来，大概游戏才会伤他得深。

他脸色变了变，接着打开别的信笺一一地看。这些信来自不同地方，不同身份的人，有中年人，有青年人，也有中学生，有男有女，无一例外表示希望尽早看到《血狮》上市，他们一定会倾其所有地支持。有些人说他现在就开始存零用钱，争取软件发售第一天就买，有些人自陈还没有电脑，现在买不起，打算先买一份正版《血狮》存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电脑再玩；买正版，宣传正版，这是他们对国产游戏唯一能做的支持。

读着这些信，杨沛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分为两个，一个是心情激动的，一个则是心情两难的，最终心情激动的那个占了上风，他泪水满眶，召集员工们到会议室开会，将这些信一一地读给大家听。

听了这些来信的内容，会议室里的众人也都眼睛红红的，纷纷咬着牙忍住哭，表示一定要把《血狮》的收尾部分做好，不辜负玩家们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