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国重重地一挥手:“大侄子,给我打百八十头黑瞎子,熊胆、熊掌这两样我给你最高价,狐狸、猞猁、獾子、鹿啥的有多少我要多少,对了,我听说你还遇着老虎了?悄么的打了,一张虎皮就够咱吃一辈子了。”唐河看着涛涛不绝的林宝国人都傻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真当野牲口是地里的大萝卜,进去就能拔啊。林宝国的话题一转,意气风发地拍着唐河的肩膀说:“你还别担心会有麻烦,知道咱是干啥的吗?咱是赚美金的,谁能赚美金谁是爹,咱国家要用美金从老美那买战斗机呢!”唐河心想我知道,这年头美金格外值钱,真要能创汇个千八百万的美金,去海里拉泡屎,人家还得一脸羡慕地说,小伙子身体健康,拉屎都这么顺畅。林宝国一提起老美那边,更是眼中冒着星星,拍着唐河的胳膊说,赚够了钱,咱也移民老美那边,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类的文明之光。这年头的老美还没塌,在我们还一毛一分厥着腚抠着挣钱的时候,人家私人小汽车满地跑,航母编队全球横行,羡慕都羡慕不来,只有浓浓的绝望,真切地认为,那里,就是人类的文明之光。但是一看林宝国这副舞舞扎扎的样,再看老林两口子,还有林秀儿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唐河就想起后来的万里大造林!这逼,在特么能忽悠了,再让他忽悠下去,这一家子可就要被忽悠瘸了。唐河忍不住说:“二叔,你看是不是能给点定金?”唐河的话,让兴奋得快吐白沫的林宝国一愣,好玄一口气没上来憋死。然后他的脸一沉:“大侄子,你啥意思?信不过你二叔啊?”林宝国一脸愤怒生气,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志强,一副你找了个啥女婿的模样。唐河笑呵呵地说:“二叔,你这都百万美金的赚着了,咋地啊,大侄子苦哈哈地钻老林子,拿命去拼杀,还不值你万八千的美金吗?”唐河这条子一上,让林宝国闪过一抹尴尬,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大侄子,眼光得放长远一点,你也说了,是拿命拼啊,我真按着县里的收购价收你的东西,转手我再赚大钱,你能甘心?这事儿,还得做合伙的买卖,你打猎,我跑路子,赚了钱咱俩对半劈,你一年但凡少了十万美金的收入,我头给你拧下来!”这可是十万美金啊,换谁不迷糊啊。但是唐河就不迷糊,听他这么一说,敢情是一毛没出,空手套白狼啊。唐河接下来就笑么的呵的,每当林宝国要把人忽悠瘸的时候,他就用一种很明亮的,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林宝国,看得林宝国的心里阵阵发慌。原本利落的嘴皮子,现在说话都嗑巴起来了,最后恼羞成怒,连饭都没吃,一甩身走了。把人送走之后,张秀春气得一跺脚,“你这孩子,就跟个榆木脑袋似的呢。”唐河瞅了瞅林志强,林志强低着头,皱着眉不停地抽着烟,然后说:“这事儿吧,咱老农民怕是看不清,小唐不是跟林业局的领导关系好嘛,找机会向人家问问,看看能整不滴!”唐河摆了摆手:“不用问别人,问秀儿就行了。”“啊?我,我不道啊!”林秀儿有些慌乱地说。唐河说:“你也不用知道,十万美金啊,而且还可以赚得更多,老常太太都说我有泼天富贵命呢,咱赚它个几亿,几十亿,几百上千亿的,你天天啥也不用干,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当个富太太,咋样?”林秀儿噗哧一下就笑了,十万美金把她吓够唬,这一下子就几百上千亿了,那还不都成擦屁股纸啦。“那不能,用钱擦屁股太硬,擦不干净!”“你别闹了,像你那么说,我不成个废物啊,咱就消停的,稳当的,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唐河悠悠地说:“秀儿,你想好了再说呀,你一句话,可就决定了以后咱们要过啥日子啦。”“这还有啥好想的!”林秀儿毫不犹豫地说。唐河松了口气,他对现在的日子简直满意极了,用老常太太的话来说,泼天的富贵虽好,平安喜乐更好呀。唐河立马腻的乎地,拉着她就往里屋钻,老林两口子领着小崽子出去窜门了,可是这心里,总是飘的忽的。唐河这回没急着吃饭,而是抓着林秀儿还算白润的小手,又亲了亲她同样白润的小脚,让林秀儿的脸直红。“以后咱种地也买拖拉机啥的!”“那得多少钱啊!”“多少钱也买,今年就这样了,反正咱是不能搁人种地,累不累两说,把我媳妇的手磨出茧子,累得梆硬,脚也一下老皮,人没到三十岁,跟五十多似的,我可舍不得!”“哪个农村人像你说的这么金贵。”“我家秀儿就金贵。”唐河捏着林秀儿这双小脚,重生一回两世为人,中老年人那股子劲儿嘚儿地一下就上来了。咣当,门一下被推开了。林秀儿吓得尖叫一声,缩脚就骨碌到了炕头去了。杜立秋站在门口瞪着眼睛说:“呀,你们这是玩啥呢?这也行吗?”唐河气得提着裤子追打杜立秋,也亏得林秀儿还穿着线衣线裤,要不然的话,就不是打一顿的事儿。唐河把杜立秋的眼睛都打肿了,这才问道:“啥事儿?”“去镇上啊!”杜立秋攥了一把雪嘎哒,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兴奋地说。唐河的脸顿时撂了下来,这犊子总往镇上跑,图的还不是那点事儿?杜立秋赶紧说:“我听说,今天镇上有犯人游街,在电影院门口公审,咱去看热闹呗!”罪大恶极的犯罪份子,五花大绑,公审,游街,枪毙,一直到九十年代还有呢。这热闹得看看。两人蹬着自行车到了镇上,自行车一放,武谷良两口子也出来了,一起向电影院走去。这年头娱乐匮乏得厉害,但凡有点啥热闹,顶风冒雪地都能聚上千人,现在电影院门前已经挤了上千号人了。大水泥台子上,三个五花大绑剃个光头的男人,身后还插着一块牌子。“啊哟,那不是王老七吗?”杜立秋惊呼了一声。唐河定睛一看,三人另左边的那个,可不是王老七嘛,有阵子没看着了,瘦成这样呢,而且绳子绑过脖子后面,脑袋也抬不起来,剃个光头顶个青皮,一时没认出来了。这犊子上辈子是年月严打之后,栽在女人身上,以流氓罪被枪毙的。这辈子,他的死期居然也提前了,这是犯了啥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