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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手足相残何以家(第1页)

宗寥道:“嘿嘿,我方才与你家老仆说了一路,知道沉香楼的司臾也常来与你幽会。”

幽会?

南宫述的心头有一瞬间的梗痛,还是接上话:“所以呢?”

“所以我今晚去他的房间歇,就不去污染王爷宝榻了。我觉得快速相熟也不一定要睡一起,白日里相处的时间足够了。”

“你说的在理。那你今晚就别去本王寝卧了。”南宫述侧过身,对跟在身后丈远的白须老人说,“庾老,您带云安世子去……司臾的屋。”

庾老拱手道:“司臾公子从未在郢山别业宿夜。”

“没有吗?”南宫述明知故问。

“没有。”

南宫述无奈:“云安世子一心为本王着想,怕弄脏了我床榻,我也不好拂他心意。这样吧,您去马厩同祁鸣说一声,晚上让半边榻给云安世子。顺便叫他把马喂饱了,明日我带世子去后山练箭。”

“是。”

闻言,宗寥无法镇定:“既然大家是朋友,又要一起练箭,我觉得还是多熟络熟络感情比较好。我先去把床铺好,小皇叔慢慢来。”说完鼠窜一般奔向内院。

瞧她奔离了视线,南宫述浅浅笑出声。

“庾伯,你说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傻气之人?”南宫述问白须老人道。

“老朽也觉宗家小儿颇有个性,宗时律和花阁主都是波澜不惊的性子,生的儿子却是这般跳脱,完全没有他们半点影子。”

“庾老有所不知,一月前的云安世子可不是眼下模样,司臾还说这小子有当年花阁主的绝代风姿,因为年初去了趟北边,后在那边遇袭濒死,醒来不知为何就像换了个人,脑子经常脱线,似乎还失了部分记忆,就成了现下模样。”

南宫述说着逐渐笑开。

庾老看着他,眼里先是露出慈祥的爱意,转而有担忧神色将那层慈意覆盖,语重心长道:“王爷避势多年,从不主动结交权贵子弟,为何突然与我晋南眼下最危险的人物牵扯到了一起?老朽实在不解。”

南宫述抄手入袖,放松姿态,闲闲散散的:“您老当初怎么劝我的,叫我不要把名声败光,有机会还是要多结交些良臣,本就从水火中生,就该活进水火中去。”

庾老抬起头,看着夜空几点疏星,心中感慨:“可王爷当初也说了,这天下只要还在南宫家的手里,您就甘做一辈子闲人,您不娶妻生子,做出孤独一生的决定,因为此事与翎太妃生了龃龉,好容易将日子过安稳了,若和云安世子这样身份的人同进同出,必然会招来许多麻烦。”

南宫述不以为然,顺着庾老的视线,向他身边靠拢,看着同一片星星,“您老也说那是当初了。十三本就无心皇权,只愿偏安一隅,谋得一方自在。只要皇兄他保持初心,勤政为民,护好我南宫家每一个纯善血脉,我都不会有异心,也不会跳进宗家这潭深水里。”

“王爷此话……莫是朝中近来出了乱子?”收回视线,庾老转眼看向南宫述。

老人在此别业生活了四五年,从未出过此间大门,不知道南宫述踏出此地是怎样的为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玉立修挺的青年虽有尊贵身份,给人感觉从来都是温和礼貌的,意见相左时也不会高一声说话。

“乱子不是一直都在吗?只是这两年少了,不像您老离朝时那般势局动荡了。时间一点一点在流走,阴谋却一天一天在酝酿,此时又何尝不是彼时!”南宫述说。

庾老唉气:“当年诸子分势,夺嫡之争战况惨烈,那时的圣上在众多兄弟里连芽头都看不到,整日游山玩水,或广结江湖之人,或诚交有志贤士……也是在那些年间遇到了同样闲居在外的宗老侯爷的独子——宗时律。

那时宗家一直镇守在北疆,与京中皇子们并无交集,也不知圣上的真实身份。待到后来先帝薨逝,年幼太子被迫登基,野心之狼欺太子根基不稳,夺嫡之争转眼演变成了霸权篡位。

皇城陷入战火后,历游在外的闲王南宫泽才带着北疆部分铁骑赶来奔丧,顺道勤王,可想那时的局面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地步,新帝一死,几个手握兵马的王爷继续又手足相残。

大家都杀红了眼,后来赶上的南宫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手足残躯铺成上位的阶梯,一举平定多年乱局。

登基后的南宫泽也算励精图治,将朝政打理得像模像样,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了,对新帝评价也颇高。只是后来,不知从哪一年起,不知因由何来,稳定的朝堂渐渐就起了风雨。

许多陪皇帝蹚过血水的文臣武将莫名被戴上罪名,轻者贬黜流放,重者诛连斩杀。若非王爷心仁,千方百计将我们这些老骨头救出苦海,我们早就看不见这晋南的天了!”

庾老说着老泪止不住在满是皱纹的眼眶里打转,长长的叹息声仿若是经年累月积攒下的无可奈何。

光听老人陈述往事,南宫述一双含情桃花眼里再无情,透过那些简明不奇的文字,他波澜起伏的眼眸里看见的是来自皇家的阴谋伎俩。

那些阴谋里有皇子与朝臣诸公们的步步为营,层层算计;有后宫妇人们的阴毒狠戾,逢场作戏;有人扮猪吃虎;有人借刀杀人……

正是那些龌龊腌臜,让他生来就无家可归,让他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能看一看自己的生父,哪怕那个父亲并没有多疼爱他,那也好过没有,好过一到这世界就被人说是先帝遗腹子,是预兆国难的灾星。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城,原该是他的家,然而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是他的兄长,是因一句谣言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无情的帝王。

也是因为那些龌龊腌臜,让他只想远离那会于无形中焚骨的火坑,旧臣们的支持和生母的劝说都不能教他对那个宝座产生一分想法。

敛收眼底寒凉,南宫述对庾老道:“说起救下诸公这件事,十三不敢一人揽功,您老被黜出京时十三还未得踏出护国寺呢,要谢也得谢那个不闻姓名的神秘人士。”

“都要谢的。”庾老揖礼,“说起那神秘人……王爷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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