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四这么说,三娃瞬间有些慌乱。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娘说这是她用别的衣服改的。该不会,是老四的吧?老四的个头已经赶上他了,娘以前不会缺着老四的衣服,还会经常给他做新的。三娃知道老四肯定不会穿以前的衣服,但万一老四非要让他还回去,他也只能照做。“你穿上还挺好看,娘的手工活儿不错,领子这里的白色换成青色,耐脏了不少。”老四咬了口油饼子,另一只干净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难怪娘非要你去学堂读书,这两个月,你看着白了不少,”老四扁着嘴不满道,“为啥我就随了爹了呢,长得这么黑。”三娃悄悄松了口气。“不黑啊,你又不爱戴帽子,长得再白整天在外面晒,肯定会黑。”三娃跨出房门,“你还是把帽子戴及时些。”“帽子捂汗,我还是黑着吧,反正我现在又不找媳妇儿。”说着,老四蹲在地上,就着三娃洗过的水洗了脸。面上看不出情绪的三娃来到西屋,刚跨进房门便露出笑容。真好。老四竟然能跟他好好说话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呛声呛气的。他一边拿书一边想,难道是因为一起教训了李广正的缘故?他傻呵呵的笑了一下,拿上书准备去外面背一背。不多时,宋春雪烧好了鸡蛋汤。前段时间太忙,没顾上烧鸡蛋汤,攒了一些鸡蛋,今天一人一个荷包蛋。“老四,去外面拿两个碗来,盛两碗端出去,再拿上两个油饼。”虽说她挺舍不得的,但陈凤今天生孩子,老大也一晚上没睡,顺便给他们烧了两碗汤。反正平日里她也不会烧,今天是江家人添男丁的日子,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老四好奇的盯着宋春雪,拿了两个碗进来后,还是盯着她看。宋春雪被盯得毛毛的,转头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嘿嘿,”老四瞬间咧嘴笑了,“我就是觉得,娘对大哥还是太心软了,他前几天那样子对你,你还能给他们烧汤,还是您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宋春雪哼笑,递给他一碗汤,“快喝完放你的羊去,我就烧这一回,坐月子想让我伺候,门都没有。”“那就好那就好,虽然我知道你心软,若是老大跟陈凤说了好话,你指不定又要不计前嫌的伺候他们,但……”老四神情不悦,“你伺候她也落不着好,我也不拦着,但到时候你也别拦着我骂老大。”宋春雪笑了,“那你要怎么骂老大?”她其实也想说,老四最近反倒令她挺省心的,说放羊就放羊,也没闹着要提早去读书。“你看着就对了,骂人谁不会啊。”老四端着汤喝了两口,“我骂了你可别护着。”“放心,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伤疤还在,你娘不至于那么傻。”说着,宋春雪端着汤去了北屋。喝过汤,她洗了碗上地干活。地里的粮食不少,杂粮一样接一样的熟了,虽然没有很紧迫,但耽误不得。反正家里有老娘婆,她留下来也没用。更何况,她也不想老大一有事就来找他,烦逑很!她拔了会儿糜子,来到苞谷地里掰苞谷,看到李大嘴也在下面的地里掰苞谷。“他宋娘,老大媳妇要生了吧,你怎么还在地里干活,不回去伺候儿媳妇吗?”李大嘴直接坐在地里,高声喊着跟她聊天。“……”若是她有法力的话,一定用土疙瘩堵住他的嘴。他这么大声嚷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儿媳妇的关系不好?“人家又不需要我伺候,过日子分的清清楚楚,我虽然心疼儿子,又不是缺心眼,讨那个嫌做甚。”宋春雪没好气的道,“干你的活吧。”“我家的苞谷又不多,若是一次性掰完了,我明天干啥去?”说着,李大嘴长叹一声,“天天去别人家里串门,也讨人嫌。”“……”宋春雪心想,原来他自己也知道。“老大媳妇鬼哭狼嚎的,想来是个男娃,你不回家做饭去,庆祝庆祝?”“庆祝啥,又不是我儿子,”宋春雪淡淡的笑道,“虽然是我亲孙子,但人家将来不一定喊我一声阿奶,我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干啥。”“也是。”李大嘴唉声叹气,“我也是时候给我家儿子找个媳妇了,他总是不回家,说是城里土少,不喜欢睡土炕。”可不是嘛,土炕就是土多,还一股炕土味。但宋春雪就喜欢睡土炕,舒坦。“对了,那天你家两个儿子把李广正给打了,还是为你讨公道来着。你是不是半夜偷着乐了,孩子知道为你撑腰了,也算没白受苦。”说着,李大嘴笑道,“过两天我家女娃回来,你还记得她不,长得可水灵了。”宋春雪当然记得,李大嘴虽然长得不咋地,但她的女儿的确水灵。“不记得了,你赶紧干活,少跟我说话。”她可不想跟李大嘴传出什么闲话来。“行行行,你忙你的,我回家喂猪去了。”李大嘴起身,“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说话的工夫,宋春雪已经掰了一大篮子的苞谷,听到这话她笑了。说他讨嫌吧,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看天色还不到中午,宋春雪打算再掰会儿。冷不丁的一抬头,她看到河沟对面的大路上,有个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走路姿势跟陈凤有点像。难道是陈凤她娘?她两辈子加起来就见过陈凤她娘一次,这个时间来,是知道陈凤生孩子,怕没人照顾来撑腰的吧。也是,她这个当婆婆的,当面把陈广才那么蛮横的人给骂走了,她不可能跟上辈子一样,伺候陈凤坐月子。平心而论,她很羡慕陈凤。陈凤性子那么蛮横,说明在娘家没人管束着她,她爹娘不像别人的父母那样,要她学这学那,怕将来被公婆嫌弃。宋春雪小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将来嫁到婆家,人家嫌丢人不让上饭桌吃饭,看人脸色之类的。好像她这辈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去婆家当牛做马。而事实上,她的确当牛做马一辈子,还没落个好下场。想到这儿,她把手中的苞谷一丢,这活儿干着真没劲。她要攒点力气,回家好好对付亲家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