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邢眉峰微蹙,黑眸沉沉:“可为什么,最后又将人留了下来?”
依照厉行对家中了解,祖父不会心软。
霍老夫人闭了闭眼,叹息道:“那女人得知你祖父心狠要杀人,想办法找到了我,苦苦哀求,说她不要名分,只是财迷心窍……”
“她有了孩子之后,终归是有了慈母之心,不想让孩子有事。她求我保下这个孩子,也就是霍庭深。”
说完,霍老夫人顿了许久,才深叹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心软了。”
彼时的霍老夫人看着襁褓里的霍庭深,实在是狠不下心。
那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孩童,何错之有?
她将孩子抱了回去,求丈夫无论如何,给这娘俩一条活路。
至于霍庭深,她要留在身边,自己抚养。
厉老爷子自然是不肯的,至于他究竟是为了向心爱的妻子证明自己的一颗心,还是为了厉家和他自己的声誉,这已经不可考。
但可以确定的是,若是留下这个私生子,对厉家的名声,一定是有影响的。
厉老爷子态度强硬——
可以不杀,但这孩子不能姓厉。
最终,霍老夫人将对外宣称,这孩子是霍家某位旁支的遗孤,无人照拂,只能留在她身边。
她给了霍庭深一个霍家养子的身份。
尽管如此,厉家这个庞大的家族内,还是心有神会,知道霍庭深的来处。
厉邢听着这段往事,只觉得荒谬。
纵使霍老夫人给霍庭深改头换面,但外面的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无人敢说罢了。
“霍庭深在我膝下养了三十余载,年幼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全然把我当做亲母来看待,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霍老夫人面露惶然哀戚,“我曾经想,若是从前的事情能瞒上一辈子,若是,若是他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还是将我当做亲妈看,我就一定也把他当亲儿子。”
霍老夫人闭上眼,苦笑着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居然能长成如今这幅样子。”
厉邢的目光五味杂陈。
他能理解霍老夫人无法割舍对霍庭深的这份感情,但他还是觉得荒谬。
他印象中的霍老夫人雷厉风行,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为什么会对霍庭深频频心软?
若非这真心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忌惮,厉邢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此时已经难以控制自己对霍老夫人的揣测。
奶奶今天同他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怀疑?
厉邢想到此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长睫微垂,遮去眸底一闪而逝的戾气。
沉默良久,厉邢沉声道:“祖母,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家宴的。”
霍老夫人复杂地看了厉邢一会儿,最终不再多言什么,转身缓步离开了。
看着霍老夫人已然伛偻的背影,厉邢心头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他多希望霍庭深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眼下,种种证据和迹象都指向霍老夫人。
厉邢不能再自欺欺人。
想到明天的相亲,厉邢微微捏紧了手。
看样子,明天的相亲他非参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