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对于困居于燕京城中的完颜宗弼来说,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竟有今日之窘境。
他宁愿这只是一场梦。就在短短半月前,他麾下还有精兵十余万,五六万女真铁骑,雄心勃勃,志在恢复大金国的昔日雄风。
几场厮杀之后,折损过半,尤其是精锐的女真骑兵,仅仅只剩下不到两万之数。
仅仅还是六七年前,女真铁骑以数千人就可以纵横千里,灭辽侵宋,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当者辄破,几欲占据了淮河以北。
时过境迁,十余万大军,竟然连人数只有一半的宋军也不能力敌,且还死伤惨重,何其悲矣!
现在他倒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宋军围城如此迅速,他就不带兵入城了。凭他近两万女真铁骑,那里去不得。如今却只能困守城中,静观其变。
若是燕京城被占了,他又何去何从,难道真要潜逃回长城以北?
出兵增援居庸关和古北口的部下,竟然被全部击溃。宋军人多势众,诸军死伤惨重,溃散而逃。
合计起来,短短数日,燕山损失的大金国将士,竟然有十万之众!
古北口、居庸关、得胜口、金坡关一一易手,被宋军占据,燕京城出关的大道被隔绝,只剩下一些崎岖的山道和海路可以撤回上京。
困守孤城,燕京城到底能守多久?
“顺州的刘君辅,平州的郭药师,还有蓟州的胡巴鲁,他们都没有消息吗?”
“都统,已经派人去催了,相信很快就有回信。”
完颜撒离喝犹豫道:“刘君辅优柔寡断,兵少将寡,东路宋军北上古北口,他便没有阻拦。胡巴鲁倒是会前来,只怕会被宋军围城打援。至于郭药师,此人两面三刀,三姓家奴,和你我积怨太多,只怕此人不会前来。”
自郭药师降金,从南朝归来以后,手中兵权便被完颜宗弼夺去。完颜宗瀚、完颜希尹、完颜昌等女真将领对其多为轻视。郭药师朝秦暮楚,手握重兵,囤积于边境之上,谁会对他放心。
郭药师如今驻扎于平州,主要防范宋人海上的进攻。平州海岸线地势险要,濡水入海口落差大,难于进攻,郭药师倒是安然无事,已接近半隐之态。
女真人也不理睬,宋人恨郭药师入骨,即便他走投无路,宋人也不见得会宽恕于他。只要女真人不赶尽杀绝,郭药师只会乖乖当他的平州知州。
如今宋军势大,郭药师见奶便是娘,女真人冷落了郭药师,如今要他来援,恐怕完颜宗弼自己也不抱多大希望。
如今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燕京城中的男丁,征集的怎样,有没有人闹事?”
完颜宗弼眼露凶光。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敢阳奉阴违,或公然和他做对,他绝不介意再砍一些人头。
“都统,已经征集起了三万人,明日一早,大约能凑够五万之数。”
完颜撒离喝脸色舒展开来,朗声道:
“多亏了柴思训,城中的大户都没有闹腾。时立爱告病在家,幸好有柴思训跑前跑后,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完颜宗弼点点头。时立爱乃是宋人口中的“大汉奸”,位列三甲,和郭药师、刘豫等人并驾齐驱。一旦被擒,绝无生还之理。柴思训作为他的女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不甘心燕京城失陷了。
“柴思训要重用!”
完颜宗弼厉声道:“一旦宋军破城,便是巷战,到时还要下面的汉儿冲锋陷阵,得稳住军心才是。”
完颜撒离喝点头道:“柴思训辅佐落虎镇守南城墙,也算是尽职尽责。”
两人往城外看去,茫茫平原之上,宋军营寨连绵不绝,燕京城周围壕沟纵横,道路隔绝,燕京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二人心中都是有些悲凉,想不到到了最后,却要依靠这些平时最看不上的汉儿。只不过不知道,这些汉人是否还和他们女真人一样齐心。
“兀术,你莫要气馁!”
完颜撒离喝劝道:“如今我城中还有5万大军,再加上即将征集的五万民夫,城中粮食足够吃上半年。宋军想要攻下燕京城,非得丢下三五万具尸体不可!”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只要能坚持上一个多月,酷寒来临,宋军就不得不退去,燕京城之围自然可解。到时再徐徐图画,设法和完颜宗瀚会兵一起,另作他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