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与肖珏走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并无旁人。黄三才先是给他们二人倒了杯茶,请他们坐下,又起身拨弄了一下屋子里的火炉,屋子里火炉烧的暖暖的,一杯热茶下肚,妥帖极了。
“没想到今日肖都督也在,”黄三才笑着看向一侧的禾晏,“这一位……是否就是武安侯禾姑娘了?”
禾晏忙起身行礼道:“禾晏见过先生。”
她这是以学生的身份对先生行礼,却把黄三才吓了一跳,忙起身回礼,“禾姑娘客气了。快请坐。”
禾晏坐了下来,黄三才笑着对禾晏道,“肖都督少年时候求学时,就十分招惹姑娘喜爱,不过从未见他对任何人另眼相待,我当时还纳闷,不知道他日后娶妻,夫人是怎样的女子。如今那一帮小子们,个个成家的成家,娶妻的娶妻,却不见他有动静,如今尘埃落定,我也算放下心来了。”
“这位禾姑娘,”黄三才复又对禾晏开口,“一看与寻常女子格外不同,我在朔京呆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小姑娘,禾姑娘这样的,还是头一个,肖都督的眼光,果真毒辣。”
禾晏:“……”
黄三才大概也没想到,他现在嘴里赞不绝口的“姑娘”,就是从前被他亲自教过的学生。
正说着,门开了,有人进来。两人一同看去,便又见着一名穿着褐色长衫,梳着高髻的清瘦老者走了进来。
“魏先生,”黄三才起身对这名老者道:“肖都督与他的未婚妻禾姑娘来了。”
魏玄章——贤昌馆的馆长朝二人看来,禾晏与肖珏起身对他行礼,魏玄章不如黄三才那般外露的亲切,只是稍一点头,走到一边自己的桌前坐下,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方才在上课的正是他。
禾晏凑近肖珏,低声道:“快看,我最怕的人到了。”
禾晏上学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位魏先生,魏馆长。魏玄章并不是白身,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过禾晏一度以为,他之所以创办贤昌馆,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实在太不讨喜,古板又严苛,官场同僚不喜欢他,才将他赶来做学馆馆长。
同黄三才温柔可亲,从不责骂学生不同,魏玄章则严厉的过分,但凡有成绩不好的,总要被他罚抄罚站,学子们偷偷私下里称他“魏老头”。而禾晏作为贤昌馆倒数第一,魏玄章当然视她为贤昌馆之耻。禾晏相信,如果不是禾元盛当初说动了那位师保,而贤昌馆没有将收进的学子往外赶的规矩,早在她进贤昌馆的第一日,就会被魏玄章赶出来,且永远不会再让她踏进学馆的大门。
总之,同这位先生的回忆里,禾晏如今能想起来的,只有打板子、罚站、被骂、抄书诸如此类不太愉快的回忆,纵然如今都已经不在学馆里念书,自己面对乌托人都毫无惧怕,可看到这位老先生的第一时间,禾晏还是觉得脊背发寒。
“这位是禾姑娘。”黄三才笑着道。
魏玄章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审视的目光在禾晏身上扫了一圈,板着脸道:“你就是禾晏?一介女子,怎可以投军打仗,抛头露面?”
禾晏:“?”
怎生她都不念书了,这个魏老头还是要挑三拣四的来找她麻烦。禾晏笑道:“不过是情势所逼罢了。”
“与男子同吃共住,伤风败俗,离经叛道,全然不懂规矩,肖怀瑾素来洁身自好,怎么偏被你这样的女子哄到了手中。”
禾晏:“……”
黄三才尴尬的抹汗:“馆长……”
“魏先生言重,”肖珏淡道:“禾姑娘并未哄我,是我先心仪她的。”
魏玄章眉头一皱,看向肖珏的目光更是失望:“大丈夫成日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成什么样子!”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禾晏:“红颜祸水!”
禾晏笑容僵硬,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姑且都当做夸奖吧。只是魏老头看她的眼神,活像她就是那祸国妖姬,肖珏就是亡国昏君似的。莫非是她倒数第一的气质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换了一张壳子,只要魏玄章一看到自己,还是会打心眼里的不喜。
“我们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禾晏岔开了话头,再说下去,她怕魏老头就该拿长棍撵人了。
黄三才问:“何事?”
“想借当初禾如非留在学馆里的笔墨。”肖珏道。
此话一出,魏玄章与黄三才都惊讶的朝他看来。
“肖都督借禾如非的笔墨做什么?”黄三才问。
“是我,”禾晏笑道:“我一直听说飞鸿将军是与都督齐名的大将军,心中仰慕不已,又听闻他们曾是同窗,所以就想来看看飞鸿将军过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