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朔按捺住心中惊异,道:“无事。”看着跪倒在皇帝面前的禾如非,心中唏嘘不已。
他记得禾如非,当初禾如非在抚越军中一战成名,后来发现是禾家的大公子,朝中人人称赞。出身良好的世家公子去打仗,总归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况且飞鸿将军的英姿在部下中多有传说,他也敬佩不已。可眼下肖珏却将此事揭开真相,那个不顾自己性命在沙场上冲杀的勇将,盔甲下原是柔弱的女儿身。
而等打了胜仗后,功勋不是她的,赞扬不是她的,连身份都不是她的。最后死在自家人阴谋之下,听着,都让人觉得上天残忍。
帝王的目光沉沉,望向文官中,“许之恒,此事你也知情?”
“不……不……臣是被冤枉的!”许之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是这贱人污蔑与我!我根本没有……是她的主子!她的主子贺宛如与夫人争风吃醋,暗中加害夫人,害得夫人溺死,臣知道此事后,已经杀了贺宛如给夫人报仇,可是臣从来不知道夫人就是飞鸿将军!臣真的不知道!”
他涕泪涟涟,说的格外真诚,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何其无辜?禾晏冷眼瞧着许之恒惺惺作态,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软骨头的男人,和当年在狩猎场下遇到的青衣少年,已经没有半分相似了。
太子忍不住开口道:“肖都督,不会就凭着几封手记,一个奴才随口攀扯的几句话就要定禾将军的罪吧。这可是大魏的飞鸿将军,况且你嘴里所说的真相,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女人,那么厉害吗?”
广延与禾如非并无往来,不过是知道一点禾如非似乎与徐相有些关系。此刻为禾如非开口,倒不是为了禾如非,也不是为了徐相,而是为了堵肖珏的嘴。毕竟肖珏于他,是敌非友。
“单凭这些,当然不可能定禾大公子的罪,再者,”他眸光讥诮,“禾大公子的罪过,也不仅仅于此。”
广延一愣,徐敬甫心中暗道不好。只听肖珏道:“禾如非通敌叛国,为避免身份被揭穿,华原一战,与乌托人暗通往来,不惜以我大魏军士无辜性命,换的乌托人的网开一面。”
玛宁布正作壁上观一场好戏,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跟前,惊得面色微变。
无人开口。
广场上的冷风,呼啸着穿过飞扬的旗帜,像是战场上死去的冤魂,终于抵达了诉冤的案头。
“禾如非,”肖珏冷嘲道:“你可真怂。”
“肖都督,有些话没有弄清楚之间,不可妄言。”徐敬甫道。
肖珏不为所动,只令手下奉上证据,呈于帝王手中。
“禾大公子府上失窃,说是窃走古玩文物,区区外财,就令禾家慌了手脚,满城追索窃财之人。”肖珏淡淡开口,“为何如此,因为禾大公子自己也清楚,被窃走之物一旦公之于众,他必定身败名裂。”
禾如非咬牙道:“你……”
“三封信,”青年已经转向皇帝,“两封是与乌托人往来,一封,”他扫了一眼徐敬甫,唇角一弯,“受于徐相。”
文宣帝猛地抬眸。
如果说,之前的禾如非一事,仅仅是给他震惊和不可思议,而肖珏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有了出离的愤怒和巨大的背叛感。
徐敬甫……和乌托人?
他是个平庸的帝王,喜欢做甩手掌柜,但并不代表喜欢别人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践踏的是天家的尊严,如何能忍?
徐敬甫一愣,下意识的跪倒下去,张口就道:“陛下,老臣绝无二心,不知道肖都督是从哪里伪造的信件,才会如此污蔑老臣。老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啊!”
他并不知道肖珏是从哪里弄来的信,也不知道禾如非是什么时候将信藏起来的。对于禾如非,他并未用太多的脑子,一个蛮横的武将,不值得费心。但正是他的大意,竟将自己推进了火坑之中,禾如非居然留了一手,不知从哪里保留了一封信,没有销毁。而且还被肖珏发现了!
文宣帝看着手中的信,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已然没有任何表情。
信函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心中已经有数,这么多年,徐敬甫在他身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念着当初自己初登帝位时,徐敬甫的辅佐之功。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有人情味的皇帝,同先皇他们不同,可如今看来,君臣之情,在某些人眼中不值一提。他给了徐敬甫权力和地位,但对方仍然不满足。
通敌叛国,四个字一出来,他看徐敬甫的目光,就再无过去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