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看了一眼喻宁姝,弓着腰,低着头,声音洪亮地禀告:“近日,南疆派使臣觐见,有意与我朝和亲,互开商市,结永世之好。”
喻宁姝依旧目不斜视地站着,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
这种推进剧情用的NPC,又不能打断他说的话,否则喻宁姝在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想转身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于大人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着喻宁姝反驳他。
见喻宁姝没有反应,他只能继续禀报:“眼下,京中适龄的女子中,唯有喻将军最合适。”
喻宁姝还是踽踽独立地在大殿中央,并不接话。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总得让他先演够了,自己再上场。
“何以见得?”大殿之上传来朱梓龙的声音。
喻宁姝轻挑眉,朱梓龙的台词不应该是这样的呀,他应该顺坡骑驴,敲定这件事情才对。
这样一想,喻宁姝心中更有底了。
于大人一愣,之前他们上奏的时候,皇上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们以为,皇上是默认了的。
所以他自己才敢在今日的大殿上主动站出来。
没曾想,皇上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于大人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念出来:“南疆部落首领皮先力对喻将军大为赞赏,很是欣赏将军的为人与风范。再者,将军目前尚未婚配,而京中大部分适龄女眷都已经订婚。加之,喻将军常年身处南疆,对南疆情况最为熟悉,实乃最合适之人。”
说完,他又觑了喻宁姝一眼。
喻宁姝依旧挺直了腰杆站在大殿之中,并无半点反应。
朱梓龙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看向喻宁姝,“喻将军,你听清楚了?”
喻宁姝向他一揖,“禀皇上,听清楚了。”
“嗯,你可有别的说法?”
喻宁姝抬头,“臣有事要奏。”
朱梓龙眼睛一亮,来了兴趣:“准!”
“大原元年,我曾祖父出征南疆,一举拿下南疆五个部落,将其归化为我大原子民。自此镇守南疆边关十三载,一步也未踏足京城!”
喻宁姝说出的每一个字,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大原十四年,曾祖父在边境巡查,一时不察被敌方暗箭所伤,那箭镞上淬了剧毒,我曾祖父医治无效,死在了南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大人:“大原十五年,我祖父奉命前往南疆,镇守南疆二十五载,南疆有部落勾连攻打边境,他带兵死守,大原的边境,一分一毫都没有让与让人,最终在战场上马革裹尸!”
她环顾整个大殿里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原四十一年,我父亲又到南疆去了,此一去三十二年,遭遇南疆叛乱,死在镇压叛乱的反旗之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叛军被镇压,才流进血泪,倒在血泊之中。”
她转身看向大殿之上的朱梓龙,“而我,十岁便跟随父亲远赴南疆,十四岁接管喻家军至今六年有余,我喻家老老少少为了大原的疆土,为了百姓的安宁,世世代代用生命和鲜血死守南疆的每一寸边境!纵使马革裹尸,哪怕天人永隔,从来,从来,恪尽职守,从来没有向朝廷提过一分一毫的要求!”
“怎么着?到了我这一代,整个南疆百姓的安危不是寄托在我手里的刀剑上,不是在我大原的泱泱兵马上,不在举国上下的大好男儿身上,却是在我一个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上,不仅如此,还要我以色事人?!”
“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各位大人们,在天子脚下,既不知风餐露宿之苦,又没尝过茹毛饮血的滋味,在无数战士用鲜血和生命筑起的边境里,逼迫我一个在外冲锋多年的孤女,嫁给我家世世代代血海深仇的南疆部落,其心可诛!”
于大人有些哆嗦,他们料到喻宁姝会抵抗,却没想到她一个武夫,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喻宁姝“哗啦”一下撕开了左肩的衣服,抬头看着朱梓龙:“启禀陛下,臣肩上碗口大的疤是臣十四岁刚接管喻家军的时候被南疆的火铳伤了的。这疤上面横着的是十五岁时与宾部落的将军打仗时被他用刀划伤的,当时伤口深可见骨,臣这一条胳膊险些保不住。旁边的这坨疤,是祥部落入侵来犯时,射箭伤的我,我记得那时候是用小刀把箭镞挖出来,我这半边身子才保住的。”
她拉上衣服,“噗通”一声跪下,“臣这身子千疮百孔无所谓,可我大原的边疆切不可交付于一桩婚事之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要加上内力自己扩音,着实有些累了。
“皇上,要想保我大原边疆和平,开互市、同贸易是极好的,可在大原与南疆边境各阔出20里来建市场。”
“但这大门一开,谁来守?谁来关?若北疆同时来犯,咱们便腹背受敌,唇亡齿寒啊!”
她直视朱梓龙所在的方向,却看不清朱梓龙脸上的表情。
暗自叹了一口气,喻宁姝准备放狠话,要么你们踩在我尸体上过去,要么你们放弃和亲的心思。
可有人却先于她开口了:“喻将军已有婚配。”
此言一出,喻宁姝猛然看向说话的人,穿着黑色朝服,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