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家铺子都是狮子大开口,满口道自家货按本钱给的苏卿霜,再低便要折本。又仗着苏卿霜不是本地人,便说别的铺子都比她们贵。苏卿霜被他们气的笑出来,一溜烟报出了其他几个铺子的价目,他们便不说话了,怏怏问:“那你说什么价?”
苏卿霜便学着宋祁教她的,先还一半,再慢慢的往上加。那两家认定了苏卿霜是个扣门的,照她这还价的法子,他们还赚什么钱?便无耐性,要赶苏卿霜出去。
谁知苏卿霜将数目一报,竟是两三百件,不由都怔了,忙换个态度殷勤接待,双方好好商量了价格,苏卿霜把定金一交,叫他们按时把货送到越州某地,再结余下的银子。
如此脚不沾地忙了一天,总算有所成果。次日一行人便往温州去了。
自此,便是顺风顺水,暂且不提。只是谁也没想到,半路又出了件大事。
十一月中旬,众人到了婺州地界,晚上仍包了客栈歇下。到了半夜,外面忽的喊声大作,火光冲天,时不时还有铁骑踏过。苏卿霜从梦中震醒,与守夜的采芹面面相觑,俱很惊慌。
“夫人,夫人没事吧?”采荇慌慌张张开了门,看见苏卿霜无恙,舒了口气,指着外面道:“夫人快穿衣服,宋祁公子说要赶快。”
说着便进来,拣了两件衣裳服侍苏卿霜穿。
“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打仗?”苏卿霜着急问她,对于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没人能不急。
采荇皱眉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我一出门便撞上宋祁公子的丫鬟,她说公子正在收拾东西,叫我们也赶快。虽然外面不安全,里面也未必安全,咱们带的银子又多,还是贴身放着的好。把东西拿了,准备随时逃命。”
“逃命?”苏卿霜听到这两个字,只觉一股窒息的压抑感从心底窜上来,咬一咬牙,吩咐采芹:“快,按照宋祁的意思,把咱们的行礼都收拾了,去跟他会合。”
采芹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好。”
苏卿霜穿好衣裳,便帮着采芹采荇一道收拾。不一会儿玉阑也进来了,玉白的小脸更加没了血色,苏卿霜也无暇顾及她,只道:“你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再过来寻我。”
玉阑上前一步:“夫人……”她害怕。
苏卿霜眉头一皱,语气带了点严厉:“快去!否则等会儿要逃命,你的身家可都没了。”
听了这话,玉阑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呜咽抹泪的去了,不多时背上包袱再来,四人一道去楼下大堂找宋祁。
宋祁正在堂中踱步,眉宇紧锁,深眸无光,面色冷峻无任何表情,与平常大不一样。只是在看见苏卿霜的刹那,心中去了件担忧,神情也随之柔软。
不顾众人眼光,他竟公然上前抱住苏卿霜,力道之大几乎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众人见了都惊诧,若在平时,必你一言我一语的笑开,但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没人笑得出来。
“你总算是下来了,可知我有多担心……”
苏卿霜面色尴尬的把他推开,宋祁却固执的不肯放开她的手。苏卿霜无奈,只有由得他去。
“究竟是怎么了?”
“若我没猜错,”宋祁低声,“该是晋王谋反了。”
晋王,以虎狼之姿盘踞在福州十多年,拥兵自重,朝廷忌惮。先帝当年本属意晋王为太子,满朝文武也都以为晋王会上位。然而晋王在边境抗击贼寇之时,皇上突然驾崩,陈王奉皇上密诏登基为帝,也就是今日的天子。
晋王在福州不动声色的打完仗,肃清了贼寇,却无视新帝命他北上的诏令,甚至没有为先帝送灵。从此待在福州,暗暗培养势力,训练水陆兵将,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他竟真的,谋反了?
其中内情,外人难以知晓。可无论如何,本朝已太平了五十多年,天子姑且也能算是明君,没有失德之行。百姓安于这样的安稳,并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去打破它。
苏卿霜且无心讨论时局,她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我们要继续待在这儿?还是出去?”女孩儿目光焦灼看向他,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就像是女人依恋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
宋祁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这里是待不得了。我方才叫小厮出去打探过,晋王的军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东西,除非是官员的宅邸。咱们这间客栈,怕是待不了多少时候就会有人来敲门了。”宋祁尽量用轻松些的语气告诉她,只是,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苏卿霜皱了皱眉,心头突突突跳的很快。
外头这么乱,还要——出去?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宋祁道:“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出事。”
黑眸寂寂,他的表情相当严肃。握着她手的掌心却是温热的,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格外窝心。
“好,我跟你走。”她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