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渣滓里隐约能看到,面粉顺着雨水淌成一条条白线,汇聚成不同大小的水洼。
始作俑者,是昨晚的大风。
油灯下,几人身上、脸上和头上全是泥浆,十分狼狈。
刘氏形容枯槁靠在唯一没倒的柱子上,抱着裴诺和裴悦悲痛欲绝。
裴元青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地坐在石阶上,两条腿被鲜血染红,陈桂芬在一旁给他包扎。
听见她的声音,大家一起看过来,刘氏和孩子们一时忘了哭。
陈桂芬手足失措站起来,吞吞吐吐解释,“我……我看元青哥受伤了,就来看看……”
赵云舒已经冷静下来,看着陈桂芬的眼神十分真诚,“谢谢。”
整个村里,只有陈桂芬还愿意接近裴家,不说别的,就凭几年来对两个孩子的照顾,这份恩情,她牢记于心。
若陈桂芬今后有她帮得上忙的,她一定尽全力。
听见这声谢谢,陈桂芬愣在原地,上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次她靠赵云舒这么近,肯定错不了。
赵云舒真的给她道谢了,她的疯病好了?!
病好了,就意味着这两个孩子从今以后有娘疼,有娘爱,不再像无根浮萍一样,像个野孩子。
想到此,陈桂芬不禁湿了眼眶,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就好。
赵云舒回来了,她不该再留在这儿,趁大家没注意,悄悄走了。
赵云舒看了眼院门,转身走向裴元青,蹲着察看他的腿,“被砸伤了?”
裴元青想躲,结果发现腿动不了,垂下眼眸掩住情绪,“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刘氏扯着嗓子喊,“怎么没事,大夫说了如果不好好治,很可能就瘫了!”
哽咽了一下,又拍着大腿痛哭,“细绳专挑苦命人,老天不开眼啊,唯一的落脚地方你收走就收走了,为什么还要收了我儿子的腿,他没了腿,让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活哟!”
裴悦紧紧贴在刘氏胸口,看着周围的黑暗瑟瑟发抖,“奶奶,我们以后要睡沟里了吗,有狼,我害怕,呜呜呜……”
刘氏抱紧孙女和大孙子,眼泪流得更凶了,“人也走了,家也垮了,没了,都没了……”
裴诺安静缩在她怀里,茫然失措。
裴瑜一脸愧疚,抱着一团满是淤泥的东西,站在裴元青身边抹泪,“爹是为了救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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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青牵着他的小手细声安慰,“是爹不小心受伤的,与你无关,你不要难过。”
听爹爹没有责怪自己,裴瑜小嘴一撅,哇地终于哭出了声,“爹,我不该去捡新衣裳,呜呜……”
赵云舒胸口发疼,眼眶酸胀,原来他手里抱着的,是自己给他买的新衣裳。
茅草屋坍塌就像压断了所有人心里最后一根稻草,前日里吃的肉穿的新衣裳就像做的梦,醒来就没有了。
都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对前路充满了绝望。
悲戚的哭声被凉风带走,如波纹般扩散在村中各处,但石落水便沉底,无一人出来探个究竟。
白天时候,他们也来围观过,可除了嘲讽刘氏等人前一天还大吃大喝,第二天就遭到老天惩罚的报应,谁没想过伸手帮一把。
本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人,有一天却突然暴富,不仅有肉有大米吃,还穿着新衣裳到处显摆,裴家凭什么!
如今一夜回到从前,他们心里才平衡了许多,好像今日裴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样,他们孤儿寡母本就该是村里最造孽的。
裴元青红着眼眶,几次看向赵云舒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开了口。
“粮食、衣裳和书都埋在下面了,事发突然雨又太大,我急着救孩子,再去翻找粮食时,它们都已经被雨水冲走与泥土混在一起,捡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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