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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双生子前尘往事（第1页）

三人皆是唬了一跳。店内的客人都讶然望向这桌，不知发生何事。小四已急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人呵斥道：“不许闹事。”又将那人拉扯着欲往外走，却哪里扯得动，只急道：“出去，出去！”

幸而掌柜的正好出去办事，不然小二哥没拦住这闹事的人，岂不又是一通狠骂？砸坏了东西事小，若吓坏了客人，影响了生意，就事大了。

那人纵是被小四在身后拉扯，仍是紧紧扒着桌沿，只瞪着黛玉，重复说着方才的话。黛玉心里明白，遂向小四点了点头，两手拉过身边两个微微发抖的孩童，让他们躲至身后，一面迎上那人目光，道：“我如何骗了你？”

“你如何没骗我？”他额上青筋暴露，神情悲愤，“是你说，她在竹林等我。可我寻遍竹林，却见不到她半个身影！”

“你不是说过，往者往矣？你日日唱着，难道不知她身归何处？”黛玉反问道。

“你说她在竹林！”他大喊道。

“既已知她不在人世，为何又要去竹林寻找？”黛玉又问。

“我——”他竟一时语结。暴戾之气渐渐褪去后，竟是一脸颓废和怅然。

“我以为，她回来了。”他喃喃道，遂腿一软坐于地上，口内一遍遍念叨此句。

黛玉望了望四周，见看官愈来愈多，一旁的小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黛玉只得朝他挥挥手，见他回神，便请求他把已有呆傻之状的甄宝玉弄到楼上客房里去。

“这——”小四虽有些为难，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得罪这个贵客，只得依言而行。所幸这呆子一直是怔怔的，任由小四将他一步步拉到楼上。

热闹看完了，店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在座的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好似方才的闹剧只是一个幻影，了无痕迹。

黛玉回头看着缩在身后的蔷儿，又瞧瞧一脸正气，紧握蔷儿之手的奇风，心内一阵不忍：他二人，何曾见过这样的事？先是竹林内看不见的“神仙姐姐”，又见客栈里的暴戾疯汉，他们跟着自己，可算是长了“见识”。

黛玉轻抚蔷儿的头，柔声说道：“蔷儿莫怕。”

蔷儿仰头怯怯说道：“姐姐，我们在竹林里遇到的神仙姐姐，是不是方才说的苏姐姐？”

“可是竹林里的是神仙，那个苏姐姐，是——已不在人世了。怎会是同一人？”奇风说道，眼内亦是疑问重重，略有惊惧之色。

这两个机灵鬼儿。黛玉无奈一笑，心内十分后悔带他们去了那片竹林，如今只得让二人靠过来，压低声音道：“竹林里见的神仙姐姐，是护佑那片竹林的，和那苏姐姐不是同一人。不过，在竹林里遇见神仙姐姐的事，万不可对他人说起，就算是家里的人，也不能说。不然，神仙姐姐不再护佑竹林，村子，就不如以前太平富庶了。你们可明白？”并不想欺骗，却不得不谎话连篇。这样的谎话，比真话更易让人接受吧。

“明白了。”毕竟是心事简单的孩童，听了这番解释，便不疑有他，尽信了。

片刻之后，小四从楼上下来，径直来到黛玉桌前，说道：“已安顿好了。喂了些水，他已睡了。”

“多谢小四兄弟了。”黛玉对他拱手相谢。

“客官客气了。”小四憨憨一笑，此时门口又来了几个客人，小四便跑过去招呼去了。

黛玉想道：折腾了这半日，想必竹林已被他翻了个遍，如何不累。这个甄宝玉，真是饱受命运捉弄。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他果真如他形容那般疯癫么？

黛玉如今一见他，便想起另一个宝玉，心内更是担忧。这个宝玉，如今连草芥都不如啊。不知那一个宝玉，命运又当如何？身上的通灵宝玉，一直荧荧发光，隐隐有些温热，却不知它的主人，究竟在何方。如今只知在此地附近，却不知从何方去寻人。

食不知味。黛玉看着两个小娃儿倒是吃得欢快，心道还是不谙世事的好。

也不知雪灵平日吃什么，黛玉试探着喂它一些菜肴，所幸它并不挑拣，倒像个狗儿一般易养。

放下雪灵，任两个娃儿看顾喂食，黛玉悄然上了楼，推开那扇客房的木门。榻上，帐内，他已沉睡。那眉眼，也只有沉睡之时，才稍稍舒展。

真是像极了，黛玉心道。那甄贾宝玉，如同两个双生子，甚或超乎孪生，连那分分毫毫，也是不差。只是，这样相同的皮相之内，装的是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灵魂。命运弄人，有情人总是不能成眷属。痴情如苏紫陌，至死等候，却看不到一眼她等的人。而自己千寻万寻，也不知，要寻的宝玉，又在哪里？

黛玉坐在床榻前的木椅上，怔怔望着他的睡颜。心内一度希望，这榻上的人，便是自己要寻之人。然而不是。他不是。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如今仍然糊涂着，待他清醒，可如何接受，自己这般悲惨的命运？定是生不如死。有些时候，逝去的人，比在世之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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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默默看了一阵，直到他在睡梦中呓语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轻狂。”黛玉心内一声叹，遂站起身来，缓缓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