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冷眼望着周骏一行被卫兵带走,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
他对周家本无丝毫情分,倒是需得好好安抚宸妃。
否则,以这位便宜母亲的性子,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
“小人拜见殿下。”
几名衣着杂色、神色惶恐的小吏跪伏于路旁。
“都起来吧……”魏阳环视一圈,问道:“市令何在?”
按魏律,长安九市各设市令一位,秩禄六百石。
众小吏战战兢兢起身,其中一人鼓起勇气解释道:
原来,南市的市令与市丞职位均为空缺。
加之国丧期间,朝廷无暇派遣新官。
于是,南市大权竟落入这群无秩小吏之手。
其间,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事,自是难以避免。
魏阳暂且按下心中计较,手指轻点,指向南市区那片繁忙的工坊区域,语带深意地询问:“此地岁入租税,究竟能达几何?”
魏朝非明时之制,商贸往来,纳税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为防商贾税后心生非分,妄图染指政坛,求取与农夫同等之皇恩浩荡,魏室权柄者巧施文墨,于律法之中,将营业税及诸般工商课征,皆纳入“租税”一词之下,以此模糊界限。
众小吏面面相觑,最终由一位须发斑白、经验丰富的老吏出列答话:“约莫百万铜钱。”言罢,似恐魏阳疑其不实,连忙补上一句:“此数据内史府档案可查,绝无虚言。”
魏阳闻此,不禁暗自发笑,心道此言岂能欺人?
偌大南市,繁华之地,年租税仅止百万,世间哪有此等便宜之事?
即便无精确账册为凭,魏阳亦能估测,南市之地,年生产总值何止万金计。
区区百分之一的租税率,即便是后世强盛之国,亦难寻如此低税之例。
当下魏阳无暇细究,手中无人可用,唯有先稳住眼前众人,徐图后计。
归途之中,魏阳步履沉稳,思绪却如潮水翻涌。
当前困境,无外乎财与人:财可聚人,人兴则财旺,二者相辅相成,却又互为掣肘。
正思索间,一行人马突遭拦截,一素衣男子立于车前,虽看似平平无奇,四周守卫却已箭在弦上,气氛顿时紧绷。
“草民徐善,恳请殿下赐一面缘。”
此人儒袍加身,头戴儒冠,自称草民,面容却不显丝毫卑微怯懦。
“徐善?”
若魏阳记忆无误,徐善应是遭逢陈宣借削藩之机,尽失官位。
此乃徐善自谦为草民之根源。
然魏阳心知肚明,此状不过一时,徐善交友遍天下,与太后交情匪浅,东山再起仅是时间问题。
“原是善公大名,久仰久仰。”
念及此,魏阳自是展现出礼遇贤才之态,恭请徐善登车详谈。
他预想过竖起招贤旗后,必有响应之人。
却不料,首位来访者竟是如此重量级角色。
“殿下过誉了。”
言虽如此,面对魏阳之隆礼,徐善泰然自若步入马车。
此番现身,绝非偶然。
实则,自魏阳领南市重任消息传来,他便徘徊于这条归宫必经之路。
在徐善这般精明人眼中,身为九皇子的魏阳,才华横溢,深得魏武帝宠爱,距太子之位仅一步之遥。
此刻正是押宝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