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珍惜这把剑。
罗敷摸摸他的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少年点了点头。
当晚,罗敷睡到半夜,又听见了窸窸窣窣,阴阴暗暗的声音,她眼睛半睁开,就瞧见少年又抱着被子钻进了她的屋子,正准备在地上给自己垒窝。
罗敷:“…………”
罗敷笑道:“你今天怎么又想起要跑到我这里了?”
少年抬头,一眨不眨地瞧着她,道:“我想。”
罗敷失笑。
比起冬天刚捡到他的时候,少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那个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断续而嘶哑,脑袋和语言系统都乱糟糟的,每天都在不安,担心自己伤好了就会被丢掉,为此,不惜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剑,眼睛都红了,伤害自己的动作还不肯停下来。
现在,他仍然是个不大正常的少年——他已经没可能是个正常的少年了,他寡言,他的动物
习性,都已经养成了。
但他更依赖信任她了,他也不会再每天都不安,每天都急着确认自己会不会被丢掉了,他喜欢罗敷,他就说;他喜欢甜食,他就会多拿一点,多吃一点。
罗敷撑着头,侧卧着瞧他,少年已经窝在他自己的铺盖里了——他喜欢缩成一团圆的睡觉这一点,估计也是改不掉的。
她道:“地上凉,现在才是初春,你想得风寒么?”
少年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睁得圆圆的眼睛——这也是他的习惯之一。
少年摇了摇头,却又说:“我不要走。”
罗敷:“…………”
罗敷觉得好笑,拍了拍身边,道:“上来吧。”
少年“噌”的一声,就爬上了榻,依偎在她身边眯上了眼睛。
罗敷也眯上了眼睛。
这一晚,她完全没有受到死状凄惨的雄娘子的影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响,睡得很香,第二天一早,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悠悠醒来,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瞧见少年正趴在榻上,两条腿翘起来一晃一晃的,手上正在帮她编辫子……编得乱七八糟的。
罗敷:“…………”
罗敷瞧了一眼他编的毛躁大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接着编,编到发梢,他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给她缠上红绳银铃铛的发带,然后忍不住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又拨弄了一下,玩的停不下来,甚至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罗敷:“…………”
罗敷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养了个人,还是养了只全新品种的人猫。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又闭上,虚虚地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抱住了。
七年后
徐记酒家之中,有人正在闹事。
闹事的人是个满头灰白的老太,衣裳既不华贵,也不算特别寒碜,灰白的发髻上带了根银簪子,条条皱纹如沟壑一般在脸上纵横,尤其是嘴角,两道皱纹深深地往下划,令她的样子瞧起来不大慈和,难说得很。
这是张老娘,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含辛茹苦拉扯着独子长大。但凡是有点生活经验的人,就知道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子,想要生存下来是多么的难。吃人族老,青皮流氓,哪一个不把孤儿寡母当肉包子一样,想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呢?
所以,寡妇多泼悍,不够泼悍的,不是寡妇,是死寡妇。
张老娘年过四十,独子张秀才二十出头,已过了童子试,做了县学生,下一步就是过乡试,做举人,张老娘含辛茹苦二十年,儿子争气,她脸上也有光彩,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想着儿子什么时候能给她挣一身诰命的衣裳来。
二十出头的张秀才,当然也已到了要说亲的时候,张老娘张罗着,想找个老秀才的女儿,能写几个字是一方面,秀外慧中,能张罗起家里的事是另一方面。
想得好好的,可惜变数就在她的好大儿身上。
她的好
大儿,近来一闲下来,就要往徐记酒家跑。
徐记酒家的老板徐玉,是个二十八九的年轻寡妇,死了男人和孩子后,就一门心思地经营酒家,这酒家原本叫刘记酒家,她经营了几年,有声有色,干脆改名叫了徐记酒家。
徐玉生得漂亮,人也爽利,张秀才不知怎么,就瞧上了她,镇日和几个县学生一块儿,来徐记吃酒,赶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