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从朝晖堂走出来,路上碰见了刘伯。他的老脸上显现出不好意思:“听说槐序姑娘要嫁人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莲蓬新鲜,里面的莲子个个都饱满。”刘伯说着,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将莲蓬递向槐序,眼中闪烁着真诚的祝福。他挠挠头,继续道:“祝你早生贵子。”槐序羞涩地笑着接下,想要给他一份回礼。“姑娘莫要客气,你不嫌弃就好。时候不早,我还得回去看我园子。愿你和未来夫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福泽绵长。”他连忙摆手,支着拐棍离开了。回去之后,云舒然看着莲蓬发呆。她的下一步计划中包含了利用吴慕儿罪臣之女的身份这一点,一旦用了,这些身契不在她手里的老仆很有可能会跟着陪葬。他们跟她无冤无仇,不应该被连坐。她得想法子,将这一部分人摘出去。心中想定,云舒然忽然来了兴致,她在窗边作画,耳边是丫头们的闲聊。槐序表情夸张地给蒲月讲述今天朝晖堂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夫人可威武了,那个撒谎的小丫头都快被吓尿了。”蒲月帮着槐序剥莲子,她将几颗水润白净的莲子抛进瓷盆里,感叹道:“香存真是好命,要不是夫人叫住她,今日被慕姨娘拿出来挡道的人就是她了。”槐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两个小丫头对云舒然的忠心更加一分。蒲月眉目间染上了一点忧愁,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那个丫鬟了,慕姨娘一定会去为难她的。”槐序也跟着叹了口气:“也怪她自己识人不清,跟了慕姨娘。”嘴上是这样说,但她心里还是记挂上那丫鬟了。日后她要多留意那丫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绝对不能让慕姨娘给磋磨了去。凤仪宫内,雍容华贵的皇后语气随和地跟楚国公夫人聊着什么。楚国公夫人的脸一下比一下僵硬,额头的汗珠子滚落,在脸上留下一条反光的线。要不是有皇家规矩约束着,她都要直接给皇后跪下了。皇后关切地问:“你怎么满头都是汗,可是屋里太热了?”不等回答的声音发出,皇后开口:“快去将国公夫人那边的窗户打开,火盆拿远些,让她透透气。”“多谢皇后娘娘体恤。”火盆离开,楚国公夫人瞬间就觉得手脚冰凉。窗外的北风很嚣张,一下子从窗户拥挤进来,将雪花打在她身上。她冷得两腿直打摆子。然不敢说一句反驳皇后的话,还得打着十二分精神,生怕说错了什么。接下来是持久沉默,久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变成一块冰,耳朵都快被冷掉了。猝不及防间,皇后拿起帕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吓得宫人跪了一地,楚国公夫人的身子早就冻僵了,她不敢懈怠,连忙跟着跪下。身子一动,那真是又疼又麻。她根本就站不住,直接摔在地上。皇后见到她摔倒,立马站起身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这也太不小心,快快坐下。”又是一通千恩万谢。皇后满脸愁容地坐在楚国公夫旁边,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她像是妇人们闲话家常一般自然地开口:“今儿天冷,原本也不想劳烦你走这一趟,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强调增添了少许悲伤:“只不过,我儿在国公府莫名负伤,他还什么都不肯跟我讲,我只能来问你了。”那天太子刚回到东宫,他受伤的消息就传到了凤仪宫。皇后立马派了可信的太医和心腹姑姑过去。太医来回话的时候居然说,太子中了春药还被人割伤了肾!伤了肾,房事难行。不行房事便无法解情药。几个时辰内,太医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才稳住了太子的情况。可怕的是,太子的子嗣功能很有可能会有损害。那可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以没有子嗣?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可偏偏太子什么都不愿意说。儿子受了伤,她做母亲的心疼得不行,也狠不下心去逼问他。皇后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太子负伤的事情给瞒住了,连皇帝都不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人是在国公府受的伤,自然要问国公府的人。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动的手,一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方可解她心头之恨!楚国公夫人不敢有任何隐瞒,直接将事情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自然,她不会蠢到说楚国公用太子的命去跟云舒然对峙,只将责任全都推到云舒然身上。说到要紧的地方,面上的表情简直比皇后还要紧张心疼,泪洒当场。皇后眼中恨意翻涌。云舒然。这个名字她不陌生,昭信侯府的嫡女。小时候经常进宫,跟宫里的皇子都有过照面。上一次中秋宴,就是她们两姐妹上赶着巴结辰妃。给那魅惑圣上的玩意吟诗作赋,搞得文德帝直接宠幸了辰妃整整一个月。就连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皇帝来了凤仪宫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就不碰她。想起这件事她就恨得牙痒痒。皇后又跟楚国公夫人聊了一阵子,放人离开。她身边素月姑姑替皇后整理妆发,小心提醒道:“皇后娘娘,楚国公府夫人说的怕也不全是真话。”皇后扯起一个冷冽的笑,眸光意味深长:“本宫自然知道,不过,云舒然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素月姑姑紧接着问:“可要奴婢安排下去?”皇后没有说话,云舒然这个蠢货,那样高贵的出身却要嫁给一个穷书生。进门之后,被妾室欺负到那种地步都不和离,想来必定是爱极了那个姓傅的。既然她对外说她早早就离开了国公府,那就自然无法问责她。她的丈夫刚刚外派归来,如此劳苦功高,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皇后看着铜镜中没有一丝皱纹的自己,阴冷地笑起来:“给父亲传个话,让那个姓傅的升个官吧。”素月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