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郎的脸,就在自己一米开外的距离,那少爷,站在梅花树下,朝自己微微笑着。“纪裴?”不敢置信!她脚步往前奔去,可自己和纪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舒儿,舒儿……”纪裴一声声的唤她,脸上的笑,越演越烈。而他们之间,却越来越远,纪云舒伸出手想去抓他,可回应给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后一刻,身体也倏地坠进了一个深渊,眼前,被一片黑暗袭来!“厘安?厘安?”她是被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叫醒的。睁开眼,头顶上那盏巨大的透白光线刺得她双眼睁睁合合,缓缓才适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身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而头顶上,则是一盏大型的圆形灯。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在手术室中!“厘安。”一个男人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肩。她侧眸看去,那张熟悉的面庞,眉间上,带着满满的担忧,苍凉的眼神也正看着她。“爸?”她干涸的喉发出了微微的声音。这是在做梦吗?她回来了?“厘安!厘安!”那个男人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视线也在那一声声的“厘安”当中渐渐模糊。“爸……爸……”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渐渐成了一片透明的影子。这一刻,她害怕极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爸!爸!”她大声一喊,身体像脱缰似的野马,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额头上尽是虚汗,一双恐惧的眼神睁着,轻微的喘着气。而视线,也从透白变得清晰。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宽敞透亮,红木家具摆设整洁,雕花木床的四角,挂着浅色的纱幔,轻轻吹起。原来是一场梦!“舒儿?”卫奕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体也在纪云舒猛然坐起的瞬间,往后缩了缩。纪云舒脸色苍白,小巧的唇也干涸泛白,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到了卫奕。“卫奕?”“舒儿,你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这是哪儿?”她声音虚弱。“这是哥哥的家,广渠院。”她泛白的唇轻声念:“我怎么会在这?我……我睡了多久?”“三天了。”“三天?”“嗯。”一问一答!纪云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便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的事……”还未说,卫奕便抢答过来。脸色有些难过,忍着眼眶的泪:“爹娘已经下葬了,傅叔说,后面的事他去打点,我想来找舒儿你,哥哥就带我过来了,舒儿,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你不要生病啊,舒儿,你不能生病。”卫奕一脸紧张。纪云舒伸手握住他抖颤的双臂,摇头“我没有生病,卫奕,你别害怕。”“嗯。”他点着头,皱了皱鼻子,又酸了起来。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掀开被子,拖着有些疲惫沉重的身子下了床。脚步如同沾了胶水一般,缓缓的朝着梳妆台走去,直到镜子里,印出自己瘦小的身子时才停了下来。一席白色的绸缎对襟衫,两袖宽袍附在身侧,裙摆落在脚踝处,将她纤细有料的身材衬托得淋淋尽致。而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却依旧印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左脸上,那道暗红色的长疤。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清晰可见,尽管没有皮肉外翻,没有狰狞可憎,但还是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蛋衬得有几分丑陋之色。三天时间,这道疤,上了药,一点儿也不疼,而且还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而她的反应,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毁了容,对她来说,像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她抬着手,轻轻的摸着脸上这道疤,嘴角竟牵起了一丝笑意。没了纪裴,相貌对她来说,算什么?她的心,才是真正的死了。半响,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脸上的疤。“你怕吗?”卫奕摇头:“不怕,舒儿也不别怕,哥哥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治不好的。”“一定治得好。”卫奕稍急,上前:“就算舒儿脸上的疤祛不掉,我也不会嫌弃舒儿。”“谢谢你卫奕。”他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舒儿不要谢谢我,我就是喜欢舒儿,想对你好。”那样的话,是真心诚意的!该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干净而善良的人陪着。纪云舒笑了笑,却将这张丑陋的脸徒添了几分惨白的美意。她突然问他:“卫奕,你想去京城吗?”“京城?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淡淡的几个字,从她唇中溢出。可她深知,那是一个虎穴之地,诡谲之所,没有锦江的安乐祥和,没有小户人家的粗茶淡饭。可说到底,小小安世的锦江城,虽安逸,却也要人性命,与京城,又有何区别?毕竟,人心无处不在!可是这个道理,她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卫奕抿着唇,着急开口:”舒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舒儿分开,你去京城,我也要去,好不好?”眼神带着渴望!卫夫人临死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卫奕。尽管自己一句千疮百孔,纪裴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可她不能抛弃卫奕,不能违背自己答应过卫夫人的话。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管将来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舒儿最好了。”卫奕那双微肿,却依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分不出纪云舒的美丑似的,亦或者,在他的眼里,不管纪云舒的相貌如何,她都是他的心中最美的女子。是他认定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