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丢在地上时,他充满恨意的眼神越发浓烈。往后退了几步,奔向大门口,却看到了纪云舒,他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她本是来文闲的,看那人就这样走了,自己也不好立刻追出来,索性,便留了下来。文磐石是武将出身,自小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所以对于规矩遵守向来格外严格,而当文闲见到小世子时就这样鲁莽的走了,心里顿时有些气怒,却又不好在纪云舒面前表现出来。说,“世子不要介意。”她笑了笑,“文将军说的哪里话?文公子的性格,在下很欣赏。”文磐石不知道他究竟是夸还是贬。赵怀将文闲丢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走了过来,朝纪云舒鞠了一躬。“参见小世子。”“没想到当初高山寨的大当家竟然隐藏得如此深。”“小世子过奖了。”“其实,从你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从山淮县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没错,我还记得我与小世子说过,玉在人在。”纪云舒:“你也说过,总有一天,自会有人告诉我这一切,而你所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文将军吧?”“是。”真是越拉越有趣啊!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就是早早就注定好的。她长吟一口气,“其实,我早该想到才对,高山寨外如此严密的机关,岂会是一个山寨老匪所设计的?仓室内的暗格设计,更是和你们高山寨外的机关同出一辙,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十四年前,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跟《临京案》扯上关系?直到那天,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临京案》不是跟你有关系,而是与你父亲有关,她能设计出如此精良的机关,可见,当你跟随御国公的人,他也是其一。”道得明明白白。赵怀:“是,我爹以前的确是归在御国公麾下的,是专门负责机关暗道,就在二十年前就,御国公决定分兵投散,隐藏他手中的十万大军,所以我父亲带着一队兵马去了山淮县,在那里建了高山寨,做起了酿酒的生意来,可我爹死后,因我和赵青之间的误会,导致了整个高山寨沦为山匪,落得最后今天这般的田地,但是能因此找到小世子,也值了。”确实值了!纪云舒的心情很复杂,一来,她感叹御国公有一帮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可是一方面,因为御国公的死,牵连了这么多人,也死了这么多的人,这真的值吗?可她到底没说什么。离开之后,上了马车去了郊外那处湖边。文闲果然在这里。他坐在那块石头上,吹着笛子。一曲笛音悠扬,凄婉动人。搁在现代,这首曲子肯定大火。纪云舒坐在马车内,透着车窗看着文闲没落的背影。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现在又失去了最好的兄弟,那种痛苦,绝对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想必,他此时的心情就像他笛音,凄凉。曲终后,她才下了马车。吩咐时子衿,“你在这里等我。”“是。”纪云舒朝湖边走去,文闲闻声,转头一看。他的眼神,已经没了方才的戾气和恨意,温沉忧郁,如果他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可忧郁之下,又透着俊感。纪云舒站在他身边,看着平静的水面上,“你以前跟叶儿姑娘经常来这里吧?”听到叶儿的名字,文闲的眉心狠狠一蹙。叶儿,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那道坎!每每提起来,都仿佛有刀在刮他的心骨,疼得撕心裂肺。所以这些年来,他没有去提,也没有去想。尽管最好的兄弟林峰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那是一个雷,不能去踩的一颗雷。“小世子都知道了?”“一半吧。”“那为何突然提起叶儿?”“不是突然,我就是为了叶儿姑娘的事才来找你的。”“你说。”纪云舒对上他的视线,“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共同经历过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你们都互相爱着对方,惦记着对方,一件,是她死之前,曾想告诉乔家公子的事,其实就是赈灾银的事。”“你是如何发现?”“因为叶儿死的那一天,你也去过现场,是你打晕的乔家公子,因为你害怕她会将赈灾银的事说出去,可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你离开后,她就死了,衙门仵作虽然收了乔家的钱,可验尸结果确实是服毒自尽死的,你以为是你害死她的,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自责中,也十分后悔。”被人赤果果的戳到了点子上,文闲苦笑一声,干净的眸子深了深,坦言道,“何止是自责和后悔,我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下地府去陪她。”曾经多少个夜晚,他都从梦中被惊醒,每次醒来,都有一种要自杀的冲动,最后,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继续说,“我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后,就什么痛感觉都没了,那才是解脱,只有继续承受那份痛,才能时时刻刻记着我欠了她的,欠她一辈子。”他双眼渐渐红润,淌着泪水,又强忍着“咽”了回去。有一种爱就是这样的,不怕痛,不怕一直活在自责和后悔中,而是怕没了感觉,就再也不会懂得爱一个人时的感受和美好,那比死了,还难受,还痛苦百倍。与其痛苦的活一辈子,也不愿意长眠。纪云舒也红了眼,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缓时,便拿出了叶儿缝在布娃娃里的那枚玉坠子,摊在手心朝文闲递了过去。“这个玉坠儿,叶儿姑娘一直都留着,也小心的护在身边,我相信,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文闲痴了一下,才接了过去,手却在颤抖。然后将那枚玉坠子和自己笛子上的另外一半重合在了一起。完整一块。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下,落在了那根笛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