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主出嫁。璋郅殿内,本是十分喜庆的日子,可是整个大殿里并未挂任何红缎子、红灯笼,亦或是任何和出嫁有关的喜庆物件。萧妃死后,这里冷冷清清。景萱坐在镜子前,一席大红嫁衣,顶戴红冠,镜子里,是自己那张揉着红妆的脸蛋,星眸温沉,眉目端庄,红唇烈焰。却苦涩一声。一旁的宫女还在给她身上添置东西,一边说,“公主今日真美。”确实美!皇家的基因可不是盖的啊!当宫女将一支碧绿的簪子插进她头上的时候,她突然喊了一声“等等”。“公主不喜欢这根簪子吗?”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插进发髻上的那根簪子取了下来,紧握在手中。记得,这是自己母妃为她选的出嫁之物,当时还特意来问她是否喜欢?她明明说了不喜欢,可萧妃还是执意将这簪子归进了出嫁物当中。也是,她向来没有任何抉择的权利!若是换做之前,她必定将这东西狠狠往地上摔去,可现在……她说,“把它戴在最显眼的地方。”宫女愣了一下,才缓缓接过簪子,按照她的吩咐,将她头上左侧那根金簪取了下来,换成这根碧绿的簪子。好看!真好看!景萱缓缓笑了!这时,外头的小太监伏身进来,说,“公主,时辰到了。”她点点头。宫女扶她起身出去,外头侯着许多宫女太监,跪地恭贺,“恭喜公主。”她望着眼前一幕,竟觉得万般讽刺,神色淡然朝前走去,前方仿佛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廊,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去哪儿?往后的人生又会如何?一无所知!只能顺着他人安排的路不停的往前走。殿外,送亲的队伍排了很长,马车鸾乘可谓金碧辉煌,派头十足,配得上她公主的身份。而景容站在鸾乘旁,看着景萱从里面出来。他上前,说,“一路小心。”景萱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谢七皇兄。”“傻丫头,你既喊我一声皇兄,又何来谢?”她红着眼,哽咽歉疚:“母妃和皇兄对你所做的事,我代他们与你对不起。”景容:“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七皇兄……”“你只要记住,无论何事,都与你无关,你心里不需要歉疚,更不需要承担,如今你嫁去胡邑,难免会遭受困难,但皇兄能送你的,也只有珍重二字,将来,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她点头。是啊,原先她母妃在宫中风光,皇兄在朝中风光,她这位公主嫁去胡邑,是给胡邑添了金,可现在,萧妃死了,景亦死了,那么,此刻安在她头上的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头衔,而是罪人!一个连父皇都厌恶她的罪人。试问,胡邑人又怎会好好待她?往后的苦,想想便知。可——她本就是一个如同傀儡一般的死人,有何惧之?景容与她交代了很多,最后将她送上了马车,他骑马在前,领着送亲的队伍一路出了宫、出了京x。天不作美,又开始细雨绵绵。十里红妆,染红一片。景容不能送的太远,最后只能停了下来,目送着她离开。那条路,仿佛铺满了刀剑利器,由着景萱踏过去。“萱儿,保重。”送亲的队伍在官道上行了一炷香时间。眼看已经到了三里亭,景萱突然喊了一声:“停。”外人有人听到,立马让队伍停下。“公主,何事?”“前面山丘上有一个亭子,我想上去坐一坐。”她拨开马车帘子,下了马,宫女立马将伞撑在她头上。宫女担忧,“公主,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回马车里吧,在里面休息。”“闷得慌,不舒服。”她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的那个亭子,态度坚决,“你们都不必跟着。”啊?“公主?”她偏头和自己的两个陪嫁宫女说,“你们陪我过去就行,其余的人留在这里。”“是。”一个宫女扶着她,一个宫女打着伞,将她慢慢搀扶上了那个山丘上。上面有一个草盖的亭子。虽然简陋,但很扎实。而亭子里,纪云舒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如今的她,退去一身素雅的男装,换上一袭淡蓝色的衫裙,外头裹着一件黑白色的披风,因为脖子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便缠着一块单薄的毡以作掩饰,长发披肩,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将前面的头发轻轻挽至脑后,简答又带着几分韵味。那张好看的脸蛋五官精致,杏仁微弯的眸透着睿智,如扑扇般的长睫毛微微抖颤,细细长长的眉似柳轻挑着,饱满挺立的鼻尖,小巧绯红的唇。往那一站,美若一副画。这样的女人,谁人见了不爱?景萱走进亭中,先是被眼前女装的纪云舒惊了一番,后命令身旁的两个宫女,“你们退远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是。”宫女二人撑伞离开。纪云舒俯身:“参见公主。”后一刻,景萱立刻扶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抬,“这里没有别人,不必多礼。”她仔细看着眼前的女人,笑了笑,说,“上次一别,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吧?”“是。”确实很久了,上一次见面,是萧妃设下鸿门宴的那一次,她将自己女子之身告诉对了疯狂迷恋自己的景萱,自打那次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那位聪明伶俐的纪先生换上女装,竟如此美。”“不及公主。”“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自打你入京以来,都快一年时间了。”景萱感叹,“你若是男儿该多好,说不定我就不会嫁去胡邑,与我完婚的,会是你。”她唇角上洋溢着一抹憧憬的笑容,望着远处起雾的山丘,又说,“不,你若是男儿,那皇兄怎么办?该厮守终身的,是你们。”“是啊,人之有情,天下皆有。”纪云舒笑笑,道,“还要多谢公主相助,才能将卫奕救出来。”“皇兄既然不与我说谢,你又何需与我说谢,我不过是在弥补我母妃和皇兄的罪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