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祁祯帝得知景容被冻伤抬出宫后,甚是担心,暗中遣人去容王府打探了一番,好在有莫神医在,加上景容身体强壮,故而也没什么大事,他这才安了心。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景容那性子,真是与他像极了!当晚,祁祯帝心思沉重,辗转难眠。深夜刚浅眠一会,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他睁开眼之时,竟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御国公府上下七十几口人皆数站在庭院之中,人人都带着无比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亦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也有胆战心惊抱成一团的,而他则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戴着帽子,几近将他的脸隐在了暗处,手里,还握着一把锋锐的剑。就在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的同时,他拔出剑,狠狠刺向其中一人的喉咙。鲜血溅出,一粒滚烫的热血飞溅到在了他脸上,像毒药一般渗透到了皮肤内。那一刻,院中所有的人尖叫连连,全然忘了去求饶。尖叫声中,透着绝望,更是面对死亡来临前的惧怕!忽然——御国公从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身被火烧得破烂不堪衣裳,头发蓬松凌乱的披散着,遮挡了那半张脸,而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恨意,仿佛淌着化脓般的血水,正一点点的从眼睛里流出来。一步步走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握着剑的手狠狠抖颤了几下。只见御国公苍白的唇角边上溢出鲜血,勾着破皮的唇,带着诡异渗人笑意,周遭起了一阵大风,顺势将他的头发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张脸,那半张脸似是被火烧过一样血丝连着肉,眉毛全无,暗红一块,皱巴巴的,连带着那只眼睛也粘在了一起,若是不用力睁开,很难看清那是一只眼睛。猛然一看,让人心颤。祁祯帝一怔,手一松,剑便重重砸在了地上。“景历!”他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御国公的名字。“皇兄,皇兄……”御国公的声音,如同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滚出来,让人不寒而栗。他喉咙滚动良久,道出:“是你,是你逼朕的!”咬牙切齿!可御国公竟在他面前大笑起来。笑声穿透了整个黑夜……顷刻间,大火笼罩了整个御国公府。他连连退去,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七十几口人在火种挣扎呐喊。求救声!哭泣声!嘶吼声!惨绝人寰。响彻了整个黑夜。他往后踉跄而去,可就在下一刻,一道身影卷着大火朝自己扑了过来。脖子人被擒住!大火瞬间笼罩了他。热!热!“呃?”祁祯帝从床上坐起,已大汗淋漓!原来……只是一场梦!却十分真切。他坐在床上喘着气,良久也未抚平。“吱嘎。”屋内的窗忽然开了,冷风卷了进来,吹起床边的纱幔飘扬而起,迎着屋子里的微光,晃乱了视线。祁祯帝本就余惊未散,刚伸手扒开面前的纱幔,就看到一道身影落在外面。“谁?”神经异常紧张。只见张全伏身急匆匆进来,“皇上,是奴才。”他这才松了口气,拂着袖子擦了一把汗。“皇上可是做噩梦了?”张全问。他沉声下床,拖着有些佝偻的身子艰难的走出内殿。张全赶紧抱来衣裳为他披上。“夜已深了,皇上还是别出去了。”“朕睡不着。”无奈,只好命人重新掌了一盏灯,端了一壶热茶为他倒上。祁祯帝却没有心思饮下,举步走出阜阳殿,这会,大雪已经停了。他看着偌大的皇宫灯火通红,眼眸不禁深了几寸。这是他的天下,是他的手和脚啊。张全寻思问道,“皇上可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他说:“知朕者,莫若你。”“老奴跟随皇上身边多年,自是明白。”随即,祁祯帝避退了门外守夜的几个太监,望着宫外的方向,沉声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朕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痛心,为何?为何朕会与景历走到那一步?”语气悲凉!更多的,却是无奈。稍顿后,又道,“朕每次想起当年还未登基时,景历时常来八王府与朕下棋,他棋艺精湛,几乎盘盘都胜朕半子,朕偶赢一回,也是他让的,他时常说,朕是心思未定,下棋不凝,故而总输,是啊,朕无心下棋,何来赢?可若能再回到当年该多好,这大好江山,朕也愿输给他,只可惜,朕终究别无选择,命,从一出生就是定好的,先皇是,朕也是,将来的储君也是。”苦笑!张全跟随他身边多年,自是明白的,脑海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上前说,“奴才有一愚见。”“说。”“容王是下了决心要查此事,想必不会罢休,皇上不防将当年的真相告知王爷,兴许……”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行!”祁祯帝直接否定,“那是大临皇室的丑闻,是让祖宗蒙羞的事,若公诸于世,朕颜面何存?景历是朕的皇弟,昭妃是朕的妻子,事关皇室荣辱,朕岂敢大意?当年一事,已经过去,朕不愿再掀起那道伤疤,况且人已死,何须再加他几道罪名?若不是秦士予,朕是不会答应翻案的,如今甚好,查不出究竟,就不必再查了!重要的是,当年的事必须隐瞒下去。”十分坚决。张全点头。不再言语。当年的事,祁祯帝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这会,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密密麻麻的随风而来。张全:“皇上还是进去吧。”他点头,折身进去。只是——人刚到床上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了,年祭一事,宗正寺那边是如何安排的?”张全回:“梁宗正已经拟了单子,说是请了广安寺的大师到陵墓诵经。”“那就好,明日宣他来一趟,朕还要再交代他一些事。”“是。”祁祯帝这才安了心,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