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信用的景容,又给了船家一锭银子。捧着银子,船家乐开了花,哈着腰,连连道了好几声“大爷慢走”。从村口进入赵家村,由于大雨的缘故,村子里没什么人,偶尔几人,也是脚上生风,狂奔不停。景容与纪云舒打着伞,衣袍和鞋子已经湿了一大截,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着实冷!两人最后在一家破旧的茅屋前停了下来。纪云舒敲了敲门,过了半响,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嘎”了一声,从外往里拉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探出脑袋,看了看纪云舒和景容。“你们是?”“老人家,打扰了,想请问一下,玉嫂住在哪?”“你说阿玉啊。”老人家手抬起,指了一个方向:“你往这里过去,再绕进一片树林,就看到一栋屋子了,阿玉就住在那里。”住在树林里?得知了方位,纪云舒点头示谢:“谢谢你老人家。”老妇和蔼的看着她,笑了笑:“你两个是外地人吧,是阿玉的亲戚吗?”“算是。”纪云舒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谎。老妇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气:“阿玉也真是可怜啊,丈夫死的早,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也是命苦,你们做亲戚的,能帮衬些,还是帮一下。”老妇心善,说的话,也让人感触良多。纪云舒应下,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她,这才离开。全程,景容都没说话,乖乖的扮演着一个“随从”。两道身形在雨中并排而行,一高一矮,撑着油纸伞,倒别有一番美景。景容转了转眸,神经搭错似的又问了一句。“你不是来给你爹送丧的吗?”“……”喂!咱能跳过这个话题,别再问了吗?这一刻,纪云舒特想堵上他的嘴。而她假借着雨声太大的原因,没回答他。走了一会,终于见到了一片树林!说是树林,不如说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外头,熙熙攘攘的种着几棵树,却被大雨、大风刮得几乎连根拔起!而沿路,都是松软塌陷的泥巴路,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摔得四仰八叉!纵使再穷苦的人家,也不应该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啊!纪云舒朝景容看了一眼:“王爷身子尊贵,还是别进去了,上等的缎子若是沾了黄土,是清洗不掉的。”“把这话咽回去,本王不爱听。”景容不动声色的回了她一句。“可是……”“你不是要查案吗?啰嗦这几句话的时间,我们都已经进去了。”汗颜!景容已经掀起衣袍,打了头阵,踩上那些肮脏的黄石泥土,伟岸挺拔的身姿,进到了废墟荒芜的小林中。纪云舒跟在身后,步子踩在景容宽大的脚印上,似乎也没有那么滑了。一前一后,步子相同!大概走了一段路,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可立在眼前的,却是一栋在大雨中几乎要倒塌的屋舍,破败不堪。说是用来挡风避雨都牵强的很!屋舍外,也是一片狼藉,东西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沾了泥巴水,简直脏得不行。“这地方,当真有人住?”景容嘴上碎念了一句。“进去看看。”纪云舒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景容说:“王爷,你我二人是过来走亲戚的,岂料亲戚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地,所以进去讨碗水喝。”“什么?”景容双眸倍大!“王爷记住小的说的话就行。”不多说,纪云舒已经走到屋舍门前,那扇门,用木板钉的,几块木板之间熙熙攘攘,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里头。只是屋内比较昏暗,一盏油灯抖着光线,不算亮。她卷着手指头敲了几下。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景容哼了一声:“你让开,这门不牢实,本王踢得开。”踢你个大头鬼!咱能有点素质不?别这么暴力行不?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穷人家的门,你一脚踢上去,大冬天的,让他们活活冻死不成?再说……”教训的话还没说话,那扇门突然开了!率先看到的,是一双十分沧澜的眼珠子,隐在凌乱的头发下,带着十足的阴暗感。直到那张脸渐渐探了出来,纪云舒和景容这才惊觉。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看上去,皮肉松弛,满脸皱纹,带着一副久经沧桑的面貌,却偏偏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惕性。渗得人心一慌!“找谁?”声音无力、淡然。纪云舒轻声说:“大娘,打扰您了,我与我兄长本是过来探亲的,但谁知亲人都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之地,想借舍下小坐一会,讨碗水喝。”大概是因为纪云舒语气轻和,而且面相清秀,那女人也稍稍放下了戒备心。朝两人两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将半掩的门拉开。“进来吧。”女人转身进去。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跟着进了屋。屋内,虽然昏暗窄小,不过,很干净!桌椅板凳放置规整,周围也都是些寻常人家所用的家具物品,虽然破烂,可上面都用干净的布罩着,不觉得脏。里头,还有一间小屋,用布当门挂着,看不到里面。两人在桌边坐下,景容端坐得挺拔,眉眼之中,倒是不见嫌弃之意。看来这尊佛,并没有娇生惯养!女人端了两碗水过来,说:“两人公子慢慢喝,不够,我再给你们添置一些。”“谢谢大娘。”景容客气的很。他端着那个瓷碗,将那碗水一口气给闷完了!看来他是真的渴了!“大娘,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住吗?”纪云舒试探性的问起。“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应该还有一个女儿吗?纪云舒心生疑惑:“您住在这里多久了?”“好几年了。”女人的语气还是平平的,听不出什么端倪。“不知大娘唤什么?”纪云舒又问。那女人倏地抬起双眸,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又匆匆避开她的目光,吐出一句话来:“大家都叫我玉嫂。”没找错人!只是,她那如今应该已经八岁的女儿,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