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的范围越来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府衙前已经人山人海。
被围困在衙门,坐立难安的李晟派人从后门去相国府找章相国拿主意,却得来相国大人一纸训斥:此事因你而起,自当由你而终,若牵涉到此案,你当知后果!
李晟便是没有为百姓之心,为官之心是足有的,揣摩上峰之意是他的长项,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章相国说的是‘牵涉到此案’,而非牵涉到他,可见牵涉到此案的后果比牵涉到他更严重。
朱凌抓了三次,前两次都放了,这一次当场拿下的情况下竟然也要保他,他甚至都怀疑朱凌手里是不是抓着他身后那靠山怎样的把柄,不然明明只要砍了他就能平息此案,这不比费劲保他容易得多?
再往深想一层,朝中百官,能比章相国还位高权重的人倒着手指头就数得清,能让章相国帮着一起出力保人……
李晟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能想,想不得。
可眼下这情况,就算他愿意由他来终,外边那些人也不会同意啊!
刁师爷在旁边也想了好一阵了,试探着道:“不如,找个中间人说和说和?”
“沉棋在京城关系最好的就是齐心,他现在也在外边坐着,能帮忙说和?”
“还有一个。”刁师爷提醒大人:“沉棋当时能上殿告御状,是少卿大人帮的忙,可见两人交情不差。”
李晟心下一动:“少卿大人可是皇室中人,和我平日里又没什么来往交情,能帮我这忙?”
“大人,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了。这案子是四方合审,又岂是您一个人能做主的?沉棋以死来逼迫大人您,您才是替另外三方扛着压力的人啊!”
李晟一拍大腿:“这话对了,就是这个理!接着说!”
刁师爷弯着的腰挺起来了一些,笑起来的模样越加显得贼眉鼠眼,继续道:“您因为没答应处死朱凌,才引来这样一桩事,要想平息平愤,就得处死了朱凌,不论是谁要保朱凌,这时候不都得出出力?也不用他们多做什么,只要说服宗正少卿大人来做这中间人说和,让沉棋离开,其他人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极了!”李晟大喜,事情总算有了头绪,不过他又有点担心:“沉棋命都不要了,真能给少卿大人这个面子?”
“那不是没死成吗?”刁师爷捋着山羊胡:“再让他去撞一次他可未必还有那个勇气,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那不就得考虑考虑其他?他还有儿子,有弟子,便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也不能把宗正少卿大人得罪了。”
“本官还真是小看你了。”李晟大笑,拿出名帖稍一沉吟,写下几行递给他:“亲自送到相国大人手里。”
“是。”
***
外边,时不虞看了眼天色:“阿姑,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未时正。”万霞摸了摸姑娘的手,有点凉,将披风解下来盖到姑娘身上。
“未时正,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时不虞轻声道:“这种天气,李晟不敢让我们在这里坐一晚上,必要在天黑前让我们离开。”
齐心看向倚着他昏睡过去的沉棋,摸了摸他额头,心往下沉:“好像发热了。”
大夫不敢掺和这些事,早早就留下药膏离开了。
时不虞伸手一探,真发热了,她把阿姑刚放到自己身上的披风拢到沉棋先生身上。
从利弊上来说,沉棋先生越惨越有利,可这把年纪,拖久了怕是要吃大亏。
没有多想,时不虞道:“阿姑,让人去请大夫。”
“不必。”沉棋不知何时醒了,声音沙哑:“死都不怕了,这点病痛算什么。”
“您当然可以这么做,这是您的选择。可于我来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在眼前病着,我若因贪图您病着于事情有利便对您置之不理,与那牲畜又有何异,而且,您真敢信任那样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