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父在儿子的眼神暗示之下,立马带着高堂和“新女儿”去了一间收拾整洁的屋子安顿下来。
李信看着表兄一家竭力哄骗老夫人,自也不好拆穿,全程旁观。而后从郭震的言辞中得知嫮儿身体已无甚大碍,可大约是失忆了,并不记得自己是何人,家在何方,甚至她也不认识李信。
这对郭家而言,自然算得上是幸事,可对嬴政怕是噩耗。
李信呆呆的,尚未想清楚接下来该如何回禀大王,却已被郭震扫地出门。只因他说不出嫮儿的确切来历,加上郭震一时无法接受失去妹妹的事实,便霸道地认为自己照顾了一路的嫮儿就是胞妹。那李信这个带嫮儿来的人自然是不能留的,留久了唯恐人又被其带走,遂连顿饭也不愿意管,直接拿扫帚赶出家门,任凭他挨饿受冻,只当没这个表弟。
李信气的想砸门,却又无奈垂下拳头,转念一想:“眼下嫮儿患了失忆症,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而秦国正大举攻赵,此处乃邯郸腹地,也颇为安全。加上附近又有大王派来的影卫日夜守护,料想出不了什么差池,不如先回去向大王复命,而后再做打算。”
嬴政听了嫮儿失忆的消息自是忧心忡忡,可灭赵之战旷日持久,实在分身乏术,只得暂将嫮儿放下。
仗是打完了,虽未大获全胜,也把赵国仅剩的元气几乎消耗殆尽,只消再等待机会便可。
只是嬴政这边尚未来得及休整,就收到郭家将为嫮儿择婿的消息,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快马加鞭赶了来。
他这一路未曾停歇,即便风邪入体也硬抗着赶到郭家,只不过是被李信背去的。
郭震瞧见来人是李信,也并不赶他。毕竟大半年过去了,他对胞妹身故之事已然释怀,也知李信早晚会来接人,遂只是平静地让他进门,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病人,更加不能弃之不顾。
在内室把脉诊治,一边啧啧赞叹:“这公子不得了,能把自己操劳成这般模样,当真世间少有!”说罢起身去配药,嘴上依旧啧啧称奇。
李信替嬴政盖好被子,焦急地问:“我家公子可有大碍?他已经昏睡大半天了!”
“你急什么?你家公子这不要命的劳碌样,就是要让他睡,最好再睡个三五天,等气力养足了,保证他不药而愈。”郭震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给配了几副养神安眠的草药,命人熬制好了以后端上来。
李信琢磨着旁人的三五天只是三五天,对嬴政而言可未必,正待分说,郭震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有件事要说与你听,我胞妹嫮儿近日议婚,祖母选上了几个瞧着顺眼的,打算尽快订下一个,下个月选个好日子就成亲,到时候别忘了来喝喜酒。”
李信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握着拳头怒吼:“那是你家妹妹吗,你怎么敢随意给她说亲?”
郭震一听也犯起了牛脾气,索性连药也不称了,仰头与之对骂:“你什么意思?妹妹不是我家的,还能是你家的?是你家的你倒是看她认不认你?”
想来嫮儿的失忆症尚未治愈,大约还认不得他们。
李信吃瘪,气的满屋子打转,却又不敢提拳去打,生怕郭大神医不肯医治公子,只好按捺下去。
表兄弟二人正自僵持不下,内室里的嬴政突然说起了胡话,嘴里一直喊着嫮儿。郭震听的清楚,心里“咯噔”一跳,却佯装不知。
李信无奈,只好哀求:“表哥,嫮儿姑娘可是我家公子的命,他日夜不息奔波而来便是为了她,你看能不能先让她来看看我家公子?”
郭震怒骂:“胡闹!我家嫮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正在议婚,怎能随意与男子相见?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拂袖而去,李信想要阻拦,又被其恶狠狠警告:“你们若敢在我家生事,莫怪我连这病人一起赶出去!”
李信哪里还敢硬来,只好任由他去。
不想郭震刚走出去便在门口与人说话,言辞甚为关切:“妹妹,你不在闺房里休息,跑到药堂来做什么?”
接着响起嫮儿柔脆的声音:“方才我正在房里做胭脂,却好像听见有人叫我,就出来看看。哥哥,是来了什么人么?”
李信大喜,冲出去道:“嫮儿姑娘,正是公子在叫你,他病的好严重,你快进来看看他吧!”
嫮儿黛眉轻蹙,凝着李信,只觉似曾相识。
“快进来啊嫮儿姑娘!”李信催促着。
房中嬴政一声声唤她,确然是重病沉疴,听得嫮儿一阵鼻子发酸,迟疑着走进来。
床上的嬴政面色苍白,双眸紧闭,依旧说着梦话:“嫮儿……嫮儿……待我君临天下,便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