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人见他病容已去,锦带华冠气宇不凡,心下多少已有些数,也难为这般矜贵的公子肯陪着他们演戏。
“如此厚礼,便是大梁巨富也相形见绌,这秦国来的公子果然大方!”郭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夸赞着。
嬴政拱手施礼:“请老夫人笑纳!”
郭老夫人微颔首,请他入座,话锋一转:“老身知信儿在秦国为官,他对公子如此恭敬,想来公子在秦定是做了大官!”
求亲自须心诚,嬴政不欲再遮掩,朗声道:“孤在大秦非是为官,乃是为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郭老夫人被搀扶着起身,不多时郭家人齐刷刷跪了满地。
“今日孤求娶郭家之女,必待之以诚,在座诸位皆是长辈,不必行此大礼,快请平身吧!”嬴政言辞恳切,只盼郭家毋因他秦王的身份而拒绝这门亲事。
郭老夫人朗声道:“虽是求亲,然则国在家之上,君臣之礼不可废,烦请秦王殿下上座!”
此言颇为有理,嬴政不好推辞,遂由客座变为上宾,郭家人皆坐下首。
郭老夫人为使郭家人不再惊恐,直盯着李信骂:“信儿这孩子真是坏,竟连外祖母也欺瞒,害我一家人在大王面前失仪,当真该打!”
李信何等乖觉,立时赔笑道:“今日是大王的好日子,待事了,孙儿自去外婆座下负荆请罪!”
这般巧妙地把话题又引回去,郭老夫人自不好回避,蹙眉道:“照理说大王亲自登门求亲,郭家断无不允之理。只是我郭氏只有这一个弱女,一直以来全家爱惜呵护,养的十分娇惯,若一旦嫁作人妇,还是如大王这般的男子,怕是不懂得如何伺候,倘若触怒了天威……”
下面的话虽没说出口,嬴政自也理会得,点头道:“孤明白老夫人得顾虑,不过老夫人也该知道孤对嫮儿是倾注了一颗真心。成亲之后,只会待她如珍似宝,将她捧在掌中悉心呵护,断不会委屈了她。”
郭老夫人听罢却半点喜色也无,沉下脸来道:“秦宫里的珍宝数以万计,我这孙女儿又能得几日恩宠?大王何必拿这种话来哄我老太婆?”
这番话可算甚为无状,郭神医禁不住低声唤道:“母亲……”声含哀求,希望老母亲莫再说下去,以免招来祸事。
而嬴政瞧郭老夫人的模样,知其万般不情愿将孙女下嫁,遂耐心道:“嫮儿乃是奇珍异宝,孤掌中唯有她而已。若老夫人信不过孤,改日孤捧凤印上门,一旦嫮儿入宫,即为秦国王后,如此可好?”
若说这郭家非官非商,世代不曾显贵过,若真能出一位王后,自是光耀门楣之事。虽说医者不求名贵显达,可生在如今这乱世,能与天下最强的秦王结亲,保一家安稳自是无虞。是以众人皆面露喜色,连郭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点头。
“今日我郭家喜得贵婿,已着人在园中备下酒菜,权当定亲之宴,还望大王不以酒食粗陋为忤,到时老身命嫮儿敬她夫婿三杯赔罪。”
无惊无险渡过难关,李信暗松了口气,带着嬴政入席,一路上少不得替外祖母家说好话:“我外祖母家虽非巨富,但饮食之道却一点也不马虎,尤其以药材入馔,既色鲜味美,又滋补养身,可是一点也不粗陋。”
嬴政对吃什么倒不甚在意,一颗心全在嫮儿身上,席间也是耐着性子等待,直到嫮儿梳完妆含羞带怯地入席,心思方安定下来。
既是订亲之宴,嫮儿的妆容自然十分精致,清妍柔丽我见犹怜,与之前那遗世独立的神女之姿大不相同,在男子眼中瞧来只怕更加心动。
“嫮儿姑娘,快来向你夫君敬酒!”李信惊艳之余时刻不忘为自家公子着想。
嫮儿跪坐于嬴政身侧,斟酒敬上:“今日之宴,妾有三愿:一愿郎君所愿皆得偿,所得皆所念!”
此话自是说到了心窝里,众人皆笑,嬴政亦大喜,接过一饮而尽。
嫮儿再斟一杯:“二愿:郎君千岁身安康,无忧无愁乐齐天。”
嬴政见她虽羞于抬头,可祝酒辞却总满含情意,更觉欢喜,又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嫮儿敬酒时犹疑了片刻低声道:“三愿……愿妾与郎君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常相伴!”
那檐下的燕儿对对双双,年年在此筑巢,如此平常之事,而今看来却是平添了几分活泼可爱。再则嫮儿此言便是心甘情愿许身之意,嬴政焉能不动情,握住她的手道:“孤自今日登门求亲,心中多有忐忑,既恐长辈不允,又怕嫮儿并非自愿,而今疑虑尽消,当真好生欢喜!”说罢接过酒杯,又是一杯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