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说,只是抱在一起讲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而这等状况也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管嫮儿抱着孩子有多亲,只要看见大王来了,必定将孩子往乳母手中一递不再理会,而是一心对大王嘘寒问暖,担忧他是否过于操劳。
李信将这等奇事回去说与夫人听,李夫人亦是啧啧称奇,赞叹嫮儿夫人之与众不同,却表示依旧无法分身照顾李信,让他干脆纳个小妾了事。
李信气不过,与嬴政闲聊时还说起了此事,听的嬴政一口茶水喷出来,连连赞其夫人遗世独立堪为女子表率,李信更加郁闷。
这些时日,一同从燕国来的舞姬也总是结伴前来探望嫮儿和扶苏小公子,小扶苏也不哭闹,由着她们挨个抱。
青姬和嫮儿最要好,人也活泼,笑嘻嘻地道:“小公子的模样半点不像嫮儿,这大眼睛高鼻梁,完全是照着大王的样子长的,将来一定俊的不得了!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将来谁要是生了孩子,其他人自动荣升为干娘,小公子以后是不是该叫我们干娘?”
“放肆!”嬷嬷出声喝止:“你是何等身份,竟敢对小公子不敬?若是给大王听见了,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青姬方察觉自己说了僭越之辞,瞬间脸色煞白,吓的不敢再多言。
嫮儿慌忙安慰道:“无妨,大王这些时日忙着伐魏大计,也时常不得空到这里来,不会听到的。再则,这些话我和青姬以前确实说过,求嬷嬷不要再责怪她了!”
嬷嬷握着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你现在可是高贵的秦王夫人,嬷嬷什么都听你的!夫人大约也乏了,我带她们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一行人正欲离开,走在最后的紫菀突然回身跪在嫮儿脚下求道:“夫人,你知道我原是大梁人,因在乱世中与家人离散,才被卖去了燕国当舞姬。这些年只盼着能早日存够赎身的钱,也好早日回去与父母团聚。眼下秦军攻魏,我只怕晚些就再无机会回家了。你深得大王宠爱,可不可以求他将我放回去?夫人,这件事对你而言易如反掌,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嬷嬷慌忙上前阻拦:“紫菀,你可是糊涂了?这个时候回大梁,只怕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你说说看,夫人究竟是算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嫮儿闻言,一时也陷入两难,紫菀却继续哭求道:“我情愿死在爹娘身边,也不愿一直在这陌生的王宫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求夫人成全!”
一众舞姬听罢亦暗自神伤,纷纷低垂下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们的处境又和紫菀有何区别?
嫮儿虽然答应下来,可此时秦军伐魏之势已成,一连数日嬴政都不曾出过政事殿,单只看前线传来的战报都已经忙个不停,再加上战况似乎并不如之前预料的那般顺利,自是十分焦躁,也不好拿这件事来烦他。
本想着慢慢等机会,可嬴政派人传话说要亲自带兵攻下大梁,紫菀眼见再无机会,当下坐在床上抱头痛哭。
嫮儿原本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些细碎的画面——少帝陨落之时那条犀角宝带似乎是落在了大梁城里!
刹那间神女的力量又在体内觉醒,思虑片刻上前抓住紫菀的手臂道:“别伤心,我这就送你回去与家人团聚!”
紫菀吃惊不已,不敢相信娇弱的嫮儿夫人会骑马,手上还带着兵刃,碰上劫道的强人,一剑挥过去,连头也不曾回就从尸体上纵马跃过。
“夫人,你……”紫菀瞪大眼睛,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本是巫山上的神女,区区几个毛贼而已,不经打的,不用怕!”嫮儿简略回答一句,一颗心已经飞到了魏都,那里有她要的东西。
她们几乎是和嬴政前后脚来到大梁城外,战况十分激烈,离了百丈远都能听到杀声震天。
眼见自己的家园被秦军重重围堵,紫菀急的哭出来,问道:“秦国那么强大,大王还不满足吗?为何一定要攻打魏国?”
嫮儿淡淡道:“为了天下一统,华夏为一!”
紫菀不解,喃喃道:“什么叫华夏为一?”
“华夏——为一——”此刻直面残酷战场的嬴政口中也不自觉吐出这四个字,“灭尽诸侯,则天下定于一!”
国尉缭忧心忡忡地上奏:“大王,魏国的大梁城很是坚固,我军将士数月来连攻不下,死伤惨重,此刻再不决断,怕王贲将军难以支撑!”
“此时确然不能再鏖战下去了!”嬴政却益发沉着,朗声道:“传令王贲将军,用武安君白起之策——水淹大梁!”
一时间众将皆惊愕,此计歹毒,除了杀神白起大约也没人想得出来,可若不如此,大秦将士又将伤亡多少?又是否攻得下这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