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内阁,胡俨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反对变法的,他的理由就是变法难以培养出一个得利阶层。
这话就仿佛是回旋镖一样,在两年后的今天正中他的眉心。
作为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校长,胡俨的态度和言论都没有错,教书育人,确实是要诚心正意。
可惜他站在了生员们的对立面上。
“能查出来谁写的吗?”
胡俨定了定神,问道。
解决问题很难,但解决有问题的人很容易。
面对上万生员很难,但面对一个搞事的人很容易。
前者只有姜星火能做到靠着精湛绝伦的学术水平令其等慑服,而后者胡俨作为祭酒,足以用手中的权力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王允绳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能肯定是谁干的,只是有迹象表示,这封信是从老生员里传过来的,可以查,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用。”
胡俨皱眉,他思考了片刻,说道:“我先去见一见生员们。”
上午,国子监生员就在课室和广场中集结了起来,情绪都很激动。
也有人阴阳怪气道:“这次的事,是我们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只怪当初自己不争气,没能熬过科举,不然现在不是进京赶考直接二甲点庶吉士了?”
“可是。咱们都临近结业了,若是这事捅到朝廷,咱们岂不是要被责罚?”
“责罚?我看是法不责众才对吧。”
“话虽如此,只可恨的是有人两面三刀,难不成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还会碍了他的前途?”
“我赞同闹起来,闹到朝廷知道就管事了!”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激昂澎湃,似乎忘了自己是怎样进入国子监的。
年轻人就是这样,只要关乎到自己的理想和利益,被人鼓动一番,很容易就陷入到这种盲动的狂躁状态,听风就是雨,还没怎么样就开始应激反应,古往今来多少例子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对于众人来说,闹大了或许有益处,但被压制下去,也没什么害处,所以为什么不跟着闹一闹呢?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然而这种热血沸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随后,一个人快步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后,便对着众人说道:“不好了!”
众人连忙问道:“何事惊慌?慢慢说。”
那人喘息了两口气,接着指着门外,说道:“祭酒来了!让各厅、堂博士通知集合在监内的生员。”
“国子监大门被堵了!很多要外出的生员都闹腾着,还是不肯放行,甚至”
他抬眸扫了众人一圈,咽下唾沫,继续道:“还有锦衣卫过来站岗。”
说话时,来报信的生员目光一直落在范惟兴上,自从太平街事件后,他就隐约成了学生中支持新思想的代表人物,积极组建热气球研究小组,在科学厅中学习讨论,甚至发表的一篇学术文章短篇,还上过《明报》。
见周围人,似乎都在征求他的意见。
范惟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眼角狠狠跳动了几下,他低垂着眼帘,嘴唇紧绷着,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我们去见见祭酒大人,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
国子监西侧。
胡俨站在国子监“率性堂”的牌坊底下,仰着头望着率性堂前面高耸巍峨的门,喃喃说道:“这扇大门曾关闭过,这些国子监生从里面出去,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呢。”
追上来的王允绳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祭酒,怎么不走了?”
胡俨摇了摇头,道:“没事,走吧。”
国子监是管理等级森严的学府,在这里,胡俨作为最高长官,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醇儒姿态,但关键时刻雷厉风行起来,他的意志还是马上得到了贯彻。
监丞指挥各厅、堂的博士,召集下属的助教、学正、学录,按照三级六堂进行临时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