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片刻,倒没感觉意外,心里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见我没吭声,林东征连忙说:“你要不方便就不说了,谁还没个秘密呢。”
“没啥不方便的!2009年那会儿我因为入户盗窃进去的,一个礼拜前刚出来。”我给自己点了支烟,稍作停顿后,又斜着眼看向他,调侃道:“你不能因为我是劳改犯,就排斥我吧?哈哈哈。”
“那哪能,我就是好奇你因为啥蹲了四年。再说了,这年头谁身上要没点事,那还好意思说自己混过吗?”林东征甩了甩头,傲然的道。
我有点诧异的问:“咋滴?你也犯过法啊?”
“谈不上犯法,只能说是有点……故事!”林东征毫无预兆的装了个B,随即呲牙笑道:“遇到明叔之前我和我哥在市里的一家KTV当保安,那会我三天两头打架闹事,时不时的就被派出所拘留个十天半个月,一年到头光罚款就交了好几千。”
“……”我斜眼看着林东征,总感觉这孩子脑子好像不咋好使。
林东征继续道:“其实不光是我,咱局里的财务珊姐,以前因为挪用公款也进去过,这事也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不过据明叔说,好像是被人陷害进去的。”
我有些惊愕,但也只是‘啊’了一声,没往下深问,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楠楠,我说那么多其实就想告诉你……之前犯过事不是什么大事,出来了,那就证明已经改了!有句话咋说来着,知错能改,赛过大雁!”林东征边开车边神情认真的对我道。
“那他妈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有些崩溃。
林东征老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一笑过后,我低头抽着烟,声音很低的对林东征说了一句:“谢谢!”
自从出狱以后,我处处碰壁,听了不知道多少冷嘲热讽,见到了不知道多少双白眼,唯独这个罪恶追踪局的人不计较我的过去,愿意接纳我。
不管怎么样,往后的日子里林东征的那句‘知错能改,赛过大雁’我一直记在心里,一直……
林东征不以为意的一笑,随后感叹道:“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明叔。他以前是市局缉毒队的,后来不知道为啥被调到了辖区派出所,也就是那时候我和我哥认识了明叔。再后来明叔就离开了派出所开了罪恶追踪局,这么多年下来明叔带着我们抓了不少在逃的犯罪份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明叔以前是警察?还是缉毒队的?”闻言我一愣,面无表情的掐灭烟蒂问了一句。
林东征开着车也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只是啊的应了一声,随后笑着说:“我跟你说昂楠楠,明叔是真的有本事!他那么多年警察一点没白当,那些罪犯的心理活动、思想轨迹被他摸的明明白白!以前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跑业务,现在你来了就变成了三人组,咱们搭个班子同生共死的干两回合,你就知道明叔有多厉害了,肯定让你嗷嗷崇拜。”
“……那是他妈同心协力吧,咋还要赴死呢?”我直接崩溃,实在没忍住问:“不是哥们,你语文到底谁教的??”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林东征咬着后槽牙一脸的心碎,恨恨的道:“我小学语文考试从没考过20分以上,后来老师也看不下去了,给我开了个后门让我去她家补习……万万没想到语文老师和他妈体育老师搞一块同居去了,我愣是让体育老师给我补习了小半年的语文!”
“你……也挺难的。”我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
局里。
“有事啊?有事就说,磨磨唧唧的别说我削你昂!”方渊明看着进来半天的林东智,笑着骂了一句。
林东智翻了翻白眼,迟疑了片刻,方才说:“明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挺奇怪的!之前你不是说不招外人进局里了吗?那楠楠他……”
话说了一半,林东智就适宜的停了下来,看向方渊明。
方渊明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不算外人,他爸以前是我同事。”
“同事??”林东智愣了愣,诧异的看向方渊明。
“嗯。”方渊明轻嗯了一声,伸手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但在沉吟片刻后又把水杯放了下来,一双浓眉紧皱在一起,声音迟缓的道:“楠楠他爸以前是市局缉毒队的,后来在一次缉毒任务中,被毒贩开枪打死了,身上中了七枪!”
林东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老天其实挺操蛋的。十多年前的悲剧并没有因为楠楠他爸去世而结束,反而成了一个开始。”方渊明点了支烟,边抽边叙述道:“六七年前吧!在警校还没毕业的楠楠他亲哥,参加了线人任务。那次任务展开实施了两三年,就在缉毒队准备收网抓捕的时候,楠楠他哥却突然失联了,后来警局收到了一叠匿名寄来的照片,是楠楠他亲哥被毒贩砍死的照片!直到现在,尸体也没找到。”
“这他妈的……”
林东智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两下,一向斯斯文文的他在此刻变的满面怒容。
“挺意想不到吧?”方渊明缓缓的吐了口气,紧锁着眉摇头苦笑道:“更讽刺的是……楠楠他妈在他爸出事没多久后就患了脑血栓,人…直接瘫了。后来他哥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妈又因为心肌梗塞进了医院。当时情况紧急,医生的意思是得立马做溶栓,必要的时候还得上支架!而这种救命手术的背后却是巨额的医药费,楠楠那会儿刚满十八,别说是几万的医药费,就连几百块钱都掏不出来!”
“面对这种不治就得死,想救又没钱的情况,你说……他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能怎么办??”
话到这,方渊明眼眶红肿的用手指头,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桌面。而他的话,却不知道是在质问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