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宁目光盯着那株梅树,意味深长地说:“沈大人,墙角那棵野梅树在我来之前就有了,此前一直没有人照料,是我见它独枝难倚,在寒风中像是随时要折了一样。”
“我怕它冬日里活不成,所以让人在旁边栽了根木棍,然后用绳子固定住了它的树枝,免得它被零落吹散在北风里,可我忘了,它是梅啊,本就是属于冬日的。”
“我太精心照顾,才让它在本应享受寒冷的日子,被裹住了根部,梅花凌寒独自开,我给的这点温暖,对它而言是负累,你瞧,它的花败了,我才知道我做错了。”
沈游顺着她的言语,看向窗外,凝眸的容颜,俊雅非凡,更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不出心里所想。
姜颂宁看着他:“我或许也正如这墙角的野梅花,多谢沈大人的贴心,愿为我设想那么多,可是我要拒绝您了。”
“做沈夫人很好,但是,我首先得完成父皇的心愿,那就是……平息战事,为北梁争取一线生机。”
所以,她不能同意嫁给沈游,于是偏了偏头,狠下心来:“沈大人,您走吧。”
沈游看着她:“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姜颂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沈游眼中沉黑,轻叹一声。
很快,姜颂宁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他拉开门扉的一瞬间,寒风经由对敞的窗子吹入内。
虽然沈游很快就走了,婢女来关上了门,可姜颂宁依旧觉得身心冰凉。
她靠着椅子,收起腿来蜷缩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澄澈的杏眼,走神地看着面前桌上,沈游刚刚走之前留下的一个东西。
竟然是一枚出城的令牌。
姜颂宁伸手拿起来,指尖缓缓摩挲着上面的暗纹,眼眶渐渐红了。
沈游真是个好人,哪怕她没有答应他,他还是给她留下了退路。
倘若北梁跟大晋的关系,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也可以用这个令牌,仓皇离开京城。
姜颂宁开口,声音哽咽:“可是沈游,我是公主啊,父皇送我来的目的,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能让晋国在这个时候跟北梁交恶,否则,我父皇真的应对不了。”
所以,她怎么会走呢,她就算死,也要为北梁而死。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答应沈游,因为晋帝如果借着她的名义,跟她父皇大肆提条件,亦或是晋兵入北梁城的时候,打着她公主的名号,对百姓们予取予夺,那她就成了北梁的罪人。
她可以嫁给沈游,也想嫁给沈游,但绝不能是现在这个时候。
姜颂宁握着令牌,将头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隐约,就像那寒风中不被人注意的一缕落梅幽香。
沈游乘坐马车回府。
光影随着马车的波动起伏,落在他冷白儒雅的面庞上。
他心情沉抑,也想起了萧琅炎的话。
姜颂宁果然是不会轻易同意的,看来皇上早就料到了。
马车停在沈府门口,他下车时,被一道声音喊住——
“沈大人!”
沈游回头去看,原来是唐姑娘,她的马车一直停在拐角处,看他回来了,她便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唐姑娘,不好意思,我有公务在身,眼下不能……”
沈游搪塞的话都没说完,唐姑娘便连忙打断:“我只是来跟沈大人说几句话,就耽误您一小会,说完我就走。”
沈游看着她,缓缓点头:“好。”
唐姑娘关怀地询问:“那位四公主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之前想去探望她,可是守卫森严,不让我进。”
沈游眉宇一敛:“没有皇上允许,其余人不得与公主会面,你无需担心,她正在养伤,需要静养。”
“我明白,我明白……”唐姑娘眼眸中光泽流转,“今日我来,就是想明白了,我想告诉沈大人,我会跟祖父说明我不想再与大人结亲,所以大人以后也不必烦恼我会来打扰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在门口等着,也不想让沈夫人接待她。
沈游一怔。
唐姑娘无奈地笑了笑,解释说:“因为,四公主为了大人的性命,竟都不害怕返回火场,大人很好,可我自认为,我断没有公主那样的勇敢,沈大人,您应该好好珍惜四公主。”
沈游微微走神后,才问:“你今日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