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和瞌睡一样,也会传染。有人一带头,所有的人都跟着呕吐起来,翻江倒海稀里哗啦。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龟田明白,必须在体力尚未耗尽之前逃出去,否则就会葬身于此。可是山林茫茫,往哪儿逃呢?
他放下指挥官的架子,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集思广益。结果有人主张朝这边走,有人主张朝那边走,争得不可开交。
龟田回想起来,上山的时候是上午10点多钟,太阳在左前方。同样这个时间下山,太阳就应该在右后方。
龟田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命令部下跟他走,定能脱离险境。
然而,他想的太简单了,结果并非如此。因为“右后方”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走着走着就偏掉了,而且偏差会越来越大。
时近中午,仍看不到一丝希望。就在大家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飞机!飞机!”
抬头望去,果然有一架涂着太阳旗的侦察机在天上盘旋。
所有的人全都兴奋得跳了起来。龟田喊道:“它一定是来找我们的!赶快发信号!”
众人大眼瞪小眼。发信号?手上连一盒火柴都没有,钻木取火又来不及,这信号怎么发?
龟田毕竟是指挥官,他灵机一动,下令搜集柴火,然后把手榴弹集中引爆,希望能把柴火点燃。
这一招还挺管用,柴火真的被点燃了。然而等到烟雾冒起来,飞机也飞走了,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蓝天。
龟田愣了好几分钟,最后长叹一声,带领队伍继续上路。
上路是一种习惯性的说法,其实哪有路?他们从早到晚走了一整天,还是没有走出去。
这下龟田心彻底凉了。他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毫无野外求生的经验。那些士兵也一样,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干瞪眼。
黄昏时分,他们发现密林中有一小片空地。龟田决定就在这儿过夜。
士兵们坐在地上,一个个口干舌燥,有的说喉咙着火了,有的说嘴唇开裂了,还有的说舌头都烧焦了。
这时忽然有人喊:“有东西吃了!你们看!”
大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地上长着一大片绿油油的植物,看着像芹菜。
那个人说:“这是野芹菜,可以生吃,我小时候在外婆家经常吃的,很好吃,而且富含水分。”
大伙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跑过去,你一把我一把采了不少,放进嘴里咀嚼,果然有一股芹菜味儿,又解渴又充饥,低落的士气也稍稍振作了一些。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就出问题了,有几个人脸色煞白,满头冷汗,难受得不行。接着,所有人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只不过症状有的轻一点有的重一点,显然是食物中毒。
其实他们吃下去的并不是什么野芹菜,而是一种形似芹菜的有毒植物,当地人称为毒芹。
那个发现毒芹的人吃得最多,中毒也最深。他痛苦不堪,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谁都救不了他。他们无医无药,面对痛苦的煎熬,所有的人都只能咬牙忍受。
天快亮的时候,那个人停止了喊叫,他死了。
士兵们看着死者那张五官扭曲的脸,不由得心惊胆战面面相觑,好像在问,下一个是谁?
还好,死掉的只有他一个,其余的人第二天情况有所好转。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多少安慰,死神仍然在他们周围徘徊,等着把他们带走。
今天是第四天了。龟田拄着指挥刀站起来,强打精神说:“我们不能在这儿等死,现在出发!”
可是没人听他的命令,因为士兵们已经走不动了,不想再白费力气。龟田大怒,举刀咆哮:“谁敢抗命不遵,死啦死啦的!”
士兵们没办法,挣扎着站起来。其中两个人有伤在身,实在走不动,成了累赘。龟田决定让他们留下,带领其余的人上路,等到安全有了保障,再回来找他们。
几天之前,他们还是一支军容整齐的部队,如今却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他们机械地迈动脚步,在草木岩石间跌跌撞撞地走着。饥渴、疲惫加上食物中毒,让他们的神经濒临崩溃。对于逃出这片吃人的森林,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继续行走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红日西沉,暮色苍茫。又一天即将过去,可怕的黑夜即将到来。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龟田突然摆了摆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似乎听见有什么动静。
仔细听来,没错!有人在说话!
龟田大喜。一定是碰上了猎人!这下好了!绝处逢生了!
龟田和他的部下精神陡增,欢呼着冲过去。可是冲到半路突然停下了,欢呼声也戛然而止,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面前的确有两个人,但并非猎人,而是被留下的两名伤员。
原来龟田他们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