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静寂,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尤为刺耳。
片刻,她听到淀夫人说:“是。”
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薛宓犹感万剑割心。
她的满腔怒火本充斥胸肺,快要炸裂,可比这更为尖锐钝痛的,是从心底不断涌出疲惫无力。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黏腻潮湿的森冷冥河之水,将她的怒火浇灭,又凝结成为不化的寒冰。
薛宓感觉自已好像忽然从天边跌落,坠入一片冰凉绝望的冷寂之中。
是她错了。
往日故意与淀夫人做对,刁蛮任性,不过只是希望她能够回过头来,对自已施舍几分可怜的注意。
她始终存了几分微薄的希冀。
无数个与星辰相伴的夜中,她想过淀夫人心系家族,在把她当成自已的女儿前先将她当作家族的继承人;也想过淀夫人对她寄予厚望,望她能有一番成就因而严厉无情;甚至想过淀夫人身怀无言苦衷,不得不逼她修习占星。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归为一句“爱之深责之切”。
却唯独没想过,淀夫人不爱她。
淀夫人没疯也没病,甚至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不爱她而已。
是她错了。
薛宓好似溺于深水,陷入诡异窒息的平静。
她用一种近乎锥心的目光看着淀夫人:“若我偏不肯服这天意呢?”
淀夫人也平静地回答她:“你必须服。”
二人面对面站着,两双相似却又不同的黑眸相撞,谁都不肯退让。
只是淀夫人淡漠,薛宓死寂。
那双眼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可薛宓心中却涌出一股深深的倦累,从未觉得这样无力过。
淀夫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难得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世间万物皆有命数。人之于世,并非以善恶区分,而是天命,有人同你一般,生来身负气运贵不可言,有人却劳碌终生平庸无为,注定贱于刍狗。”
“阿宓,这是你的命。”
“你生来就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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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宓已经忘记当初自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重新回到那个狭隘逼仄开着天窗的小屋。
她只记得那日淅淅沥沥下了小雨,回程的路上她甩掉侍从递来的油纸伞,任由雨水将她淋湿。
她缓缓走到屋子的中央,天窗大开,雨水于烛火的照射下泛出银针般的光泽。
薛宓仰起头,入目是被窗子捆成四方的天,雨水落入她的眼中,倒真像是银针般激起一阵尖锐涩痛,在眼眶蓄满后,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有时也会恍惚地想,自已是不是真该顺应这所谓天意。
虽负剑骨,可每次挥剑之时,心中总有若有若无的抗拒之意,似乎从骨血中便对修剑一事极为不赞同,时刻逼着她回到星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