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看破人心的恐惧,自私者的虚伪被戳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撞见灼热的阳光,可又无法做出半点自救的行为,南行没有这个能力,突然也发觉,自己狠不下这个心。
不是出于对江以南的爱人的尊重,却也并非自己的什么感情,南行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傅惜时,要非说他知道些什么,顶多也就是知道傅惜时的名字,还有她的相貌,见面确实是第一次见的,傅惜时给他一种特殊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并不厌恶傅惜时,却厌恶自己凭空升起的这种感觉。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他也不能抽什么空出来在意这份没由来的感情是为什么了,地高辛片是强心药没错,但也不是快速起效的,他原本是要拿速效救心丸的,谁曾想手一抖成了另一瓶,那瓶药还在车上的背包里,但他绝不能回去拿,江以南还在车上!
一旦江以南暴露,那威廉大半个计划都要瘫痪,如果他们没有利用价值,威廉又不是傻子,定然弃卒保车折尾求生,他和江以南就全都折在傅家手里,南行不是不想活,但斟酌再三,他不回去还有生路可言,如果傅惜时肯救他,那他和江以南都好好的,如果傅惜时不肯,自己的意外死亡也绝对拖死傅惜时,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亏本生意。
“你到底是谁!你也有心脏病……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傅惜时急切问道,不觉间掐着南行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
情急之下,南行也只好换了一副模样又可怜又无辜的神色,反手又牵住傅惜时:“傅小姐,你我何怨何愁,你是要杀了我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是!又怎样?”
傅惜时咬了咬牙,立刻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和一瓶矿泉水,拧开给南行灌了下去,抽出纸巾擦净南行嘴角的血沫,无微不至,她不知为眼前这种场景做过多少准备,只是,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速效救心丸的起效时间是五分钟,南行虽然没有立刻感觉好很多,可至少也有心理安慰,他是右心功能不好导致的肝淤血,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第一次吓的要死,第二次就有种“视死如归”的怪异情绪了,所以并不算太担忧,甚至发病导致脱力、他浑身一软还靠在了傅惜时怀里。
傅惜时见他这样却不觉得有什么,这双眼睛太熟悉,熟悉到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对于心中故人的思念和爱让她迫切的只要救回南行的命,她连忙便要招手示意梁森送南行去医院,可惜事与愿违。
肩膀处猛地受力,傅惜时被拽起来向后倒去,好在梁森就在不远处、保护及时,否则她非要撞到石墩子上不可,缓过来一看,方才推开自己的竟是怒目圆睁的威廉,紧随其后是焦灼的梁韵,一看就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平时最注意形象的人,此刻发丝都是凌乱的。
“南南,南南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昂?”梁韵连忙将南行搂到自己怀里,从包里拖拽出一连串的药来,一个个看着名字和药效、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而后又经过南行肯定之后才一股脑的塞到他嘴里。
威廉不懂那么多的药理,也没怎么照顾过南行,只好绞尽脑汁为此刻的情形想一个原因,最后抓起南行的手就往自己怀里塞,一边叨叨着南行手凉,一边回过头歇斯底里的对傅惜时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甚至是在车上躲人的江以南本南都懵了,甚至在这危急的时刻还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最恶心的还是当属南行,他听见威廉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感受到威廉衬衣上的温度,他恨不得把那只手剁了,并哭天抹泪的说出一句:“大叔,要不你还是让我死吧……”
“你姓傅,你老婆姓梁,你儿子姓江,骗鬼呢你?!”梁森一面扶着傅惜时一面说,一时觉得好像有什么连接上的地方,一时气急便脱口而出:“我姓梁,你咋不说我是你儿子呢!”
“你就是梁森?那行啊,你要是也想当我儿子,我不是养不起的。”威廉没好气的说了句,加以感叹自己的演技没问题,生生被剧本给拖累了。
“你说你叫什么?”梁韵见南行稍有好转终于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听见威廉的话又惊醒,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被心里的颤动冲昏了大脑一般回过头来看着梁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森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梁森板着脸回了句,说实话,他面对梁韵此刻还稳稳重重的都是出于天生绅士的态度。
“你的爸爸妈妈呢?”梁韵渐渐有些气喘,她岂能不记得,她当初抛弃自己孩子时唯二留给两个孩子的,除了威廉当初穷困时向她求婚的玻璃戒指,那就只剩下藏在被窝纸条里的名字了:一个梁森、一个梁河。
梁森却并不觉得这是个正常的问题,从始至终,有关父母的事一向是他的逆鳞,况且威廉他们要威胁傅家,自己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要说威廉老婆连自己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绝对不信,便瘪着嘴狠狠翻了个白眼:“我没父母!理解不了你们的感情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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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当然理解不了……”
“闭嘴!”威廉还想说什么,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被梁韵毫无理由的夺了颜面,顿时有些委屈,眼泪花都出来了,十分惊愕又无辜,就要往梁韵怀里钻,梁韵依旧是第一次破天荒的推开了他,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你真的没有父母吗?”
“不是,你这人有意思吗?没有就没有说出来很好玩吗?”梁森脸色都有些泛红了,若不是此刻怀里还有傅惜时,他真恨不能上去打一场,只是渐渐的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忽而疑惑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梁韵稍稍一瞥,已然瞧见梁森小指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戒指,蓝色云朵状的样式当年是很少见的,连名字、信物,都对上了,梁韵心底升起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怪不得,怪不得郑琳佯忽然同她提起她孩子的事情,只怕她是早有准备,自己的儿子正是她手下的筹码,倘若自己真的敢动她的女儿一根汗毛,那自己的儿子绝对要给傅惜时陪葬!最可怕的是,自己儿子担任的职位极有可能是傅惜时的掌事,那就不仅仅是攻身了,还有攻心!马上她便见到了这个攻心招数的可怕。
“南南是我养子,我把他从福利院接出来的时候他就叫这个名字,就没有改过,你不要误会……”梁韵连忙解释道,只是此刻生子和养子的差距就显现的可怕了,她随手便放下了南行。
不远处的梁森虽也觉得不妥和奇怪,但他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怀里忽然一重,他惊了一惊连忙去晃傅惜时,才发觉她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傅惜时身体一向不好,最近又一直被折腾没怎么休息过,就算是突然晕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梁森一拍脑瓜,想来就不应该跟威廉在这儿浪费时间,反正威廉在场那是肯定查不出来什么,也带不走眼前的江以南了,那就赶紧弃卒保车。
梁森立刻抱起傅惜时离开,傅家的车行驶出视线,许多人的心性都变了,唯独真正的江以南。
沉默许久,比起眼前的闹剧,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想:眼看着傅惜时此刻的模样,尚明誉是没说过真正的江以南是自己了,但傅惜时向来不信尚明誉,怎么可能就为了他几句话就冒险拦车,肯定还是有什么别的证据他遗漏了,傅惜时才有所怀疑,而这一系列疑问终止在他在病房门口见到默念的那刻统统消失殆尽。
威廉和梁韵有自己从国外带来的医生和精密仪器,所以南行的病并不会来医院,江以南此刻早就回温玉来照看林舒媛了,给外界做个样子,只是,默念虽然没有机会直接见到威廉或是南行,却也有可能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以南先前有个奇怪的癖好,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像威廉,他喜欢南行的眼睛,所以是拍过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的。
而此刻小小的默念从傅惜时和梁森的对话里听到几句蓝眼睛,忽然也抚上了自己的一双眼,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原来自己脆弱不堪的心脏也是有如此“激昂”的时候的,她尽力稳下来,随后便快走两步,拉住前方刚从办公室出来的侯向阳。
“哥哥,我的眼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是怎么了,我感觉……我……”默念说着说着又卡住,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出去,从四岁起就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林默读”会有什么下场。
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