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鸣宸卧病在床的时候,阿林总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给他讲自己在家乡的事情,在家里的生活虽然贫穷,却自由和快乐。
那一瞬间,她总能看到罗鸣宸眼里向往的亮光。
然后她有了身孕,罗家对罗鸣宸这边又和颜悦色了些。无数的补品像流水一样送进了他们的院子,一半给罗鸣宸,一半给她。
罗鸣宸开始给她和孩子一起讲书,虽然声音不大,讲得也费力,可每天都坚持讲。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罗鸣宸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他们的小家越来越幸福了。
直到此刻,她眼泪不停地流,从泪光中模糊地看着接生婆手上的孩子,还有他后背与他头一般大的瘤子,一种无力感顿时席卷了她全身。
阿林家里都是自己奶孩子的,她知道罗家有自己的规矩,生孩子的时候又落了伤,便安心坐月子,并没有操心孩子。
可每日里抱来的孩子却没有一丝生气,她心中有疑,硬撑着身子悄悄到奶娘房外偷看,才发现奶娘嫌弃孩子背后的瘤子,不肯抱他,更不肯喂他。
阿林的手捏成了拳头,推开门,执意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阿林和罗鸣宸的生活有了孩子,虽然困苦些,可总归少不了吃食,只不过鲜少有仆人愿意来他们这个院子里做事,都上赶着巴结别人了。
家里其他人的态度也像一个火苗,点燃了罗家所有人对他们这个院子面子上的关心,将其化作废墟,烟消云散。
转眼间,四五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丫鬟院子外探头探脑的,被阿林看到了。
阿林朝她笑了笑,她跑进来,面色为难地看着阿林。
阿林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主动问她。
那小丫鬟看了看四周才说道:“二夫人,昨天府里来了一位大师,看出二公子的名字太硬了,他命软,抬不动,所以这孩子才这般……要是有一位至亲之人愿意以命换命,这孩子就能!”
阿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小丫鬟什么时候走的,阿林不知道,她一边做事,一边想着小丫鬟说的话,直到罗峪飨的哭声响起来,她才清醒过来。
又过了好些日子。
罗鸣宸发现,阿林总在做针线活,不禁如此,还在帮他收拾书柜。
他心疼不已:“阿林,你休息一会儿。”
阿林却转头笑着对他说:“不用,我不辛苦。”
罗鸣宸在那个笑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阿林。”他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这段日子,她越发清瘦了,他内心酸涩,可就他这病歪歪的身体,又能怎样抗争呢?家族还能给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阿林转身环住他的腰,“少爷,您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对我们的孩子,好吗?”
“好。”
十日后,罗家二少夫人一头扎进了水潭里,水潭边还放着没有烧尽的钱纸蜡烛。
她不会写字,没有留下什么,只有那一日在罗鸣宸怀中的只言片语。
罗鸣宸佝偻着身体,拉着踉踉跄跄走路的罗峪飨,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给亡妻操办丧事。
罗家又怎么肯大操大办呢?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生出了这样的孩子,现下又奇奇怪怪地投湖自尽,他们还嫌弃晦气呢!
空荡荡的灵堂里,只有一直在咳嗽的罗鸣宸和拱着背的罗峪飨。
阿林是买来的,家里人在哪里也不知道,空无一人的灵堂,却迎来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又大又闪,穿着一身劲装跑进来,看到他们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在灵前磕头,然后蹲到罗家两父子面前:“叔叔,我是喻府的喻宁姝,我家的丫鬟带我来省亲,我自己跑丢了,您能找人把我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