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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基于某些让人无法忽视的因素,重阳这日的宫宴谢青离还是老老实实穿了正常品阶的衣服,也没有对满头的珠翠表示什么不满意,顶着重重叠叠繁琐异常的宫装去参加名为宫宴实际上就是各种勾心斗角的宴会。

重阳宫宴不似年宴一般还宴请外臣,故而无论是什么品阶的妃嫔皆出席宴会,就连病弱的淑妃也出席了这次宫宴,不过看着淑妃身边跟着的那个粉嫩小姑娘,谢青离大概也就猜到了——恐怕淑妃也是形势所迫吧。

谢青离从未参加过各家的赏花宴,自然不会认识这个小姐,不过皇后谢子蕴可是清楚的很,淑妃母家陈氏,女孩子少,但是各个都是有自己的才华,淑妃当年一舞惊鸿,入了成宣帝的眼,从此之后荣宠不断,若不是后来身子骨不好,那贵妃的位子也轮不到明家那个女人坐。至于站在淑妃身边的这个小姐,蒙受音律大家曲无音的教导,听说五岁的时候就能弹琴,七岁时候一曲名京城,尚未及笄求娶的人已经踏破门槛了。如今带进宫中,背后的意图不言而喻。

谢青离不打算搅合进去,更甚者她乐见其成,因为刚入宫就封婕妤,有太多的明枪暗箭射过来,谢青离可不介意来一个给自己挡剑的。只有不处于聚焦处,有些事情才能放手去做。

酒过三巡,陈姑娘坐不住了,拉了拉自己堂姐的袖子,淑妃凌厉地扫过去了一个眼神,谢青离在下面把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啧啧感叹,不亏是混迹后宫许久的女人,当真是与那些久居深闺的小丫头片子不同啊。

谢青离这厢感叹未完,就见陈姑娘已经甩了淑妃站起身来,走到中央,盈盈下拜,娇羞的声音当真是让谢青离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臣女自幼喜好音律,今日重阳佳节,想借琴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献上一曲,恳请皇上恩准。”

这不是挺有心机的吗?还知道不要甩开了皇后献殷勤,谢青离浅浅地抿了一口果露酒,觉得这酒酸酸甜甜味道好喝极了。恍神的功夫,陈姑娘已经坐在了方才琴师的位子,弹起了曲子来。

谢青离对于琴这种东西,只是在进入谢家等候入宫的那段时间由谢家派来的嬷嬷教授的那一丢丢的了解,勉勉强强能弄懂怎么将琴弹响,会摆一个好看的姿势,至于真正的弹曲子或者是欣赏,谢青离自认为没有那么高的水准。不过陈姑娘琴艺极好,就连谢青离这种半点不懂的都听出了曲中绵长之情。

一曲终了,殿内寂静无声,良久才听谢皇后道:“果然名不虚传啊——”声音里是说不出来的惆怅,不知是为琴音所染,仰或是因为其他的。

谢青离是没有这种感觉,那曲子乍听好听,可是中间太过拖沓,对于谢青离来说,柔柔软软的调子,正和是催眠的曲子,不由又将手伸向那杯果露酒,想清醒一下。

陈姑娘自以为自己的琴声迷得住众人,又听了谢皇后的称赞,这时候正是沾沾自喜的时候,谁知道谢青离居然把手伸向了桌前的酒,这在这位陈姑娘的眼中可是个不小的挑战,她在入宫之前就听说过谢青离此人,果然村野丫头,没得亵渎了圣音。

陈姑娘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听闻谢婕妤亦出身大家,还请谢婕妤赏脸赐教。”

谢青离正是魂飞天外的时候,愣神的功夫已经听宋常在出声道:“音调绵长柔软,极好的展现了相思之情呢。”

刹那间,又是一片安静,陈姑娘怔怔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臣女本是好心献艺,宋常在却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来羞辱臣女,臣女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又相思之人,又何曾有相思之意,宋常在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宋常在本来是想出出风头,却不想说错了话,尴尬道:“我——我也不懂音律,只是随便说说,一时会错了意,还请陈姑娘见谅。”

原来宫规中有规定,宫妃入宫,共有两种,一是正常采选,二是皇后中宫表笺礼选入宫,譬如谢青离,就属于中宫表笺礼选入宫的,而陈姑娘这种,则是属于皇帝看中后,促使皇后动用中宫表笺,程序上差不多,但是名声上就差很多了,毕竟属于先有了夫妻之事再有名,当然这种事情大家你知我知,谁也不会说出口,陈姑娘弹不弹相思大家也都不会说,但是宋常在脱口而出的这段话,却是将这层窗户纸直接捅破。

陈姑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格,这会儿不依不饶起来,宋常在眼神一转,便要将祸水东引,“臣妾愚昧无知,不能欣赏出陈姑娘的绝佳音律,只是方才谢婕妤听的如痴如醉,定是能懂了。”

陈姑娘经过宋常在这一提醒方想起来最开始自己就是冲着谢婕妤去的,不过是被宋常在抢了先,于是心中一股脑地将二人算作了一伙儿,看宋常在说完了谢青离依旧没有反应,陈姑娘不经大脑冲口而出,“谢婕妤久识音律,不如奏上一曲,让臣女也有幸欣赏一番。”

谢青离把玩手中的杯子,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躺枪的尴尬,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我不会。”

陈姑娘正是暴走的边缘,听了谢青离这句我不会,顿时怒从心生,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谢婕妤这是看不起臣女吗?臣女方才想请谢婕妤点评,谢婕妤便爱答不理,这会儿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罢了,谢婕妤何必如此推脱?”

谢青离手慢慢地收紧,一丝本来被压制的几乎不见的情绪又从心而生,还是这般的盛气凌人呵!正眼都没有抬,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方才陈姑娘不是说请赏脸赐教吗?可是本宫不想赏脸呢。”

坐在最上面的成宣帝眯起了眼睛,呦呵,小爪子倒是亮的挺亮的,他可是把最开始谢青离的心不在焉就看在了眼里,她那恍神之后慢慢变冷的神色,以及现在基本上就是故意挑衅的话,都是一反常态。这后面有故事啊。忽视了皇后与淑妃两道目光,安稳地坐着继续看戏。

陈姑娘的手攥成了拳头,一字一顿道:“看谢婕妤如此成竹在胸,定然是琴艺高超,不知道谢婕妤可愿意与臣女一决高下?”

谢青离半点兴趣也没有,继续把玩银杯,道:“本宫为何要与陈姑娘一决高下?”

陈姑娘双颊爆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了,谢青离忽然推桌而起,长长的披帛扫过地面,漫然道:“陈姑娘若是能猜出本宫弹的是什么曲子,本宫便与陈姑娘比试。”

坐在琴前,双手搭上琴弦,成宣帝这会儿彻底好奇了——根据路公公调查,谢青离可不会什么琴棋。

谢青离拨动琴弦,意料中的天籁之音没有,整个声音嘈杂的紧,间或带上点哀鸣之声,听的人直想叫嚷。陈姑娘勉强听完了一段魔音,心中鄙夷,脸上毫不留情地表露了出来,“这是什么,也能叫琴曲吗?”

谢青离原地微动,浅浅一笑,小酒窝若隐若现,让人看了觉得甚是可爱,当然说出的话倒不是很可爱,“世间曲调无数,自然不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至于这是什么,不是说好了让陈姑娘自己猜吗?”

陈姑娘哪听过这等的曲子,胡乱地猜了几个都错了,恼羞成怒道:“还请谢婕妤赐教。”

谢青离慢慢悠悠抚摸琴身,似是陷入某种情景之中,“前朝将灭之时,宫中有一琴师,慨叹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大军新败,山河飘摇,故而抚琴作曲,心中烦躁伤感忧愁,皆于此曲,一片赤诚之心啊——”

陈姑娘不知道这典故,又不想承认自己孤陋寡闻,嚷嚷道:“你奏前朝之曲,可是心怀前朝,对皇上不敬?这等女子,怎可入宫为妃。”

谢青离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姑娘一眼,单手扶了扶自己并没有歪掉的步摇,“陈姑娘此言差矣,成周之时暴政苛刑,道路以目,乃是因为君王无道,百姓心生怨怼,我朝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君王高瞻远瞩,政治开明,并不需要管辖言论,掩耳盗铃,更何况前朝的悲歌歌的是军败如山,这不这是歌颂我朝开国将士的奋勇杀敌,令人闻风丧胆吗?何谈不敬?如何不能为妃?”

陈姑娘哑口无言之时,却听上方一阵掌声,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成宣帝,他的视线落在谢青离身上,满面笑意,“爱妃果然妙人。”

谢青离浅笑,向成宣帝屈膝行礼,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让之前的压抑缓解了许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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