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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无端善意（第1页）

随之而来一阵刺骨的剧痛猛然将枭强行拉回了现实，他听见月猴正在怪物的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男人的怪叫声吸引了其它怪物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吸引了它们，总而言之，有几个不安分的大家伙正把脑袋转向这边，猩红竖瞳中满是掩不住的贪婪。

“嘿，枭，看这边，别傻站着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枭回头，不远处一个穿着流浪城邦传统的麻布外套的男人正轻声地呼唤着他。他躲在大堆的废墟后面，单单露出脑袋和背上的长剑，满脸都是血迹，看起来相当狼狈。男人的脸大概是刚受过伤，枭甚至不能通过那扭曲的皮肉回想起他原本的长相。

“大人，我们准备了几只沙行兽，趁那些该死的怪物对它们下手之前，请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巨兽嘴巴里的月猴大概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出来，看起来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枭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沾上黑血的地方已经肿起了几个小包，思绪回到现实，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战胜兽血的运气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应该离开这里，为了流浪城邦。

地面在轻轻晃动着，逼近耳边的兽吼像是死神架在枭脖子上的巨大镰刀，正一步步催促着他。

“枭，位置就在我们一开始停放沙行兽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等你，你快点”，男人丢下话，抬头看了一眼逼近的蜥蜴脑袋，马上脸色难看地跑开了。

枭死死握住肿胀的手臂，要拖着这把大刀和那些怪物们比速度的话估计还是很有难度的。

“大人？怎么了？”他大喊了一声。

但是此刻的月猴没工夫理他。他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些零碎的伤口，兽嘴里带着细微骨刺的肌肉拉破了他的皮肤，顺带着还灌进了大团的黑色血液。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捂着受伤的手臂，从腰间掏出暗藏的匕首。

但是，皮肉裂开，鲜血飞迸，已经太迟了。

突然，一侧那颗黑色的肉球在他的眼前慢慢撕裂开来，黑暗中探出了万篱沾满腥臭血液的脸。男孩的双瞳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此刻深沉，恍若无底的湖，伴随着不少黑色咒文的消散，他的身体看上去显得更加健康且强壮了，丝丝的金属光泽沿着剩下的那些咒文条纹缓慢流动着。

这大概是月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巨兽之血带给人的变化。

“看来我大概得认栽了，没想到这混球都死了，还能顺带着捎上我。不过……我想你最终还是要为黑王效力的。你是她的死信者，这就是你的命运，强硬得如同我此刻的命运一般。”

万篱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男人，目光澄澈，但神情复杂。良久，他才缓缓说道：“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奇怪，不过，我一直想知道你最开始告诉我的预言是什么意思，以及，是谁告诉你的。难道真的有人能够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微暗的幽光中，月猴紫色的脸色皱成一团，他在无声地微笑着。

“如果有人能够知道未来，那么他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你的未来不是几句写在羊皮纸上的干巴巴的话，它们是你用一点一滴的行动、用每一个微小的决定堆砌出来的。但是，一旦我们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么相同的事再次发生的时候，只需要看到他的开头，我们……我们就能够看见……它的结局……”

月猴的声音很轻，一阵阵潮汐般的痛楚强迫着他的汗水顺着皱巴巴的紫色脑袋流淌下来，他疼得浑身颤抖，却连把手从集聚的血水中抽出的力气都没有。

“上一次你放过我，是因为我知道一些关于你那忘川大人的秘密，那么，这一次我帮你也是一样的理由，等你好过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事情”，万篱说着，猛然从肉球中钻了出来，伸手一把拉过月猴，“我不说的话，你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我刚刚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

月猴垂下脑袋，血丝顺着他的唇角淌落下来，“你救不了我，不过，要是我活过来了，我说不定还是会杀了你。只要……月猴……半刃厅堂”。

“万篱，从属于花坞阁。”

“果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穹顶的千峰倒影，那是最终能够离开那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万篱一把把月猴从怪物撕开的伤口中推了出去，守在外面的枭接住昏死过去的男人，他听见了两人的话，不过听不明白。明明几分钟前月猴还叫着要杀掉万篱，此刻却被他给救了，事情的变化有点太突然了，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万篱是敌是友。

“等他醒来……放心，他会醒过来的，毕竟刚才的那一小会儿，我也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千峰倒影。等他醒来，记得告诉他，我还会去找他问那预言的事情的，不过下次我再来找你们大人的时候，希望你们能礼貌点。”

“我实在是看不清你，而且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万篱摇摇头，笑道：“难道我会告诉你每次我受重伤都会梦见一个漂亮女孩，然后很顺利就能脱险的事情吗？”他拍拍枭的肩膀，“现在，趁早离开这里，让这个故事进行下去吧，我不希望流浪城邦再打末流城的主意。当然，现在你们的人大概也不多，想要在末流城安顿下来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帮点忙”。

“多谢，我会转告首领的，不过，有的路，一旦开始走，想要停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很容易的，只要换一身衣服就好了。末流城现在大概正等着有人去给他们修房子呢，之前你们的忘川大人几乎拆掉了他们的半座城市，你们可以把沙行兽卖掉，把屋子安在地上。”

枭背上月猴，受伤的手臂让他显得有点吃力，但万篱没等他回答，抢先一步撒腿飞跑起来。他的出现引发了一轮新的巨兽狂潮，成群的野兽纷纷抬起头来，在它们看来这个瘦瘦小小的家伙可比地上那些够他们吃好一阵子的尸体有诱惑力多了。

但是万篱直接一口气跑到了先前的洞口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废墟背后的两人，一下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巨大的痛楚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半跪着落在地上，脸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冒着火星的黑色烟尘不受控制地自他的掌心升腾而起，光亮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其实万篱一开始没打算就这样让月猴他们离开，男人的威胁还在耳边，而他相信月猴说话算数。但同时万篱也听见了巨兽体外枭的声音，如果他杀了月猴，那么枭一定不会让他平安离开的。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万篱扶着一根半露在外的尖碑缓慢坐下，放松身体，驱使着微弱的灵魂之力在体内四处游荡，修复着身体内部的细微伤口。巨兽之血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接下的？万篱几乎是燃尽了之前收集的所有灵魂才勉强扛住了兽血对身体的迅速破坏，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送上门来的强化途径，这本身就是巨兽的杀招之一啊。

死信者所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用新修复的肉体替换掉那些完全被腐坏的血肉，再将灵魂与自身意识强行压入兽血，阻止其进一步扩散，然后一点点消化，最终纳为己用，使其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万篱的强压和消化过程都还没有完成，那些怪异的血液仍在一点点地破坏着他体内的生机，刚才他和月猴、枭说话的时候，要不是他一直强忍着，说不定当场就是一口血喷两人脸上。

到那时，他们说不定又会再起杀心。好在，月猴昏过去了，枭也有点心不在焉，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万篱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一面强行推动鹰界扩展开来，吸引着地上残留着的稀薄灵魂，一面手脚并用，缓慢地向沿着眼前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过道向前挪去。现在，该是去找其他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