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楼堡中残酷而血腥的磨砺已经让眼前看着仍有些生涩的男孩内心沉稳了许多,三年后的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高瘦,满头微卷的黑色长发也从未打理,只是用布条束着垂在肩侧,至于身上松松垮垮的麻布衣裤,甚至还残留着前阵子在决斗场上沾染的黑色血渍。
片刻后,男孩起身坐到楼堡顶层的护栏上,百米之下便是穹顶那条隐藏在茂密林木间的山道,没人能够从这里逃走,所以相对应的此处也没有修筑特殊的金属护栏,视野极为开阔。
忘川眯眼打量着向山下缓慢走去的那伙黑袍男人,那些令无数城邦贵族闻风丧胆的凶残死士,暗想海祝城里是不是又发生动乱。不知何故,最近这伙人出入穹顶的次数很是频繁,而且他注意到有时候队伍离开的时候会比来时多出一人,那个始终佝偻着身体的家伙。
过了很久,直至那支队伍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男孩才从墙上轻声翻了下来。
“你这样偷看他们根本毫无意义,若真的动起手来,说不定还未近身你便被杀了。”
男孩摇摇头,对着道路两侧随风摇曳的树丛自言自语道。现在的他已经成了花坞阁里最能打的人,三年来无数次面对强敌重伤垂死,最后却都能够幸存下来,而奈奈只从最初的那场战斗之后便再未上过场,所以他就是花坞阁的依仗,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信心。
忘川边思考着脑海中那条模糊的道路,便推开铁门朝着下方的花坞阁走去。
他的动作很小心很谨慎,目光与呼吸都无比平静,便像正在悄然接近猎物的老猫般,包括那些巡守的不洁者在内,也因为楼堡里始终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道,始终没能注意到他。
男孩很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会让他隐约觉得自己正身处局外,看着棋间众人。
半日时光后,夜色渐深,几辆表面用黑色铁甲包裹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城中那栋白色殿堂前方,车夫极为麻利地爬下车,开始照顾车前那四匹气喘吁吁、快要累倒在地的黑色骏马。这些马车均是雅木的工匠铸造的,分量极重,若是普通的马,怕是八架拉着也是极为勉强。
凉风拂过街道上那些青砖新破开的裂痕,带起淡淡的一层浮土。
至于殿宇内的人,早些听到动静,此刻已经派侍者手持火把站在阶前恭敬等候了。
站在最前方年轻男人的是当年在辉夜家族的木楼前同伊光袭战斗过的一位千年晨星,名叫白守之,是无朽王座留在海祝城的传信者,同时也是身后整座修士圣殿和近百见习修士的管理者。他代表着海祝城里的至高神权,本也是可以与伊光袭同起同坐的人,可近些年海祝城战乱不断,威势愈盛,帝留城来的消息却极少,因而他的地位也隐隐有些下落了。
此刻站在阶前等候来者,便是无声的默认,圣殿在穹顶之前已经处于弱势。
几名见习修士沉默着上前,替来者将车门打开,让那些死士下来。
总共四辆马车,共计十六名黑芒的成员,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看不见模样,但仍可以从其站位看出些尊卑的门道。所以白守之也没耽误,当即便走到为首的男人面前,恭谨一礼。
“在下白守之,是圣殿的首祭,不知穹顶的大人连夜驾临圣殿,所为何事?”
“呵,只是过来看看”,为首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却自带一股极为威严沉稳的气息,“圣殿方面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既然大人赏脸亲至,那便让修士们回去休息吧。”
白守之知道对方这是准备让自己作陪,有些不悦,但男人却未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永恒泽出土了传说时代的预言石碑的事情,想必修士圣殿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只是不知道为何,你们这边始终未派人去穹顶看看,所以今夜王才临时派我们过来。”
男人说得很是随意,边说着边四处打量着修士圣殿内部的各处建筑分布,他未见到传闻中那些不死的战士,也知道那是无朽王座绝不轻易外传的秘密。可既然神灵如此谨慎地把他们藏着,又用所谓的见习修士来掩人耳目,那其中便真的是有什么秘密。
在某处长廊转折的地方,他突然顿了顿,问道:“这里,有修士吗?”
“大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