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牍被魔主附身,两者融合之深,远超我师祝玄光,百战推山会上各宗门弟子的性命十有八九都折在他手里,你们居然与虎谋皮,以剑仙境之尊都甘愿听他差遣?”
“他的力量已经突破剑仙境。”碧阳君坦然承认,“人族修士,剑仙境为至高,再往上就必须渡劫飞升,但无人能渡此劫。你来自赤霜山,更该清楚你们赤霜山历代大能修士为此折损了多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没有人在上界等着我们,人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谢长安面露讥诮:“依靠自己,然后去跟随一个魔?”
碧阳君:“无仙却有魔,这也许就是真相。”
谢长安:“荒谬。”
碧阳君:“你是聪明人,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魔与仙,也不过是世人浅薄的分类罢了,若他已强大到能凭空造物,为何不能是神仙?魔本是仙,天亦有主,有了他的指引,我们就不必再囿于剑仙境无法寸进。”
见谢长安冷漠不语,他又补了一句。
“赤霜山已经投诚,愿唯魔主马首是瞻。”
至于其它宗门,濯素和碧阳君会先后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必问了。
在她带着祝玄光逃亡这段时间,借林梦牍身份的魔主必然展现过非同寻常的力量,让各宗门自愿或不自愿低头了。
对于毕生追求力量极致的修士而言,虚无缥缈无人成功的仙道,已经没有摆在面前的绝对力量诱惑更大。
谢长安知道,沈曦未必是这样的人,但在这种情势下,他作为掌教,需要为整个宗门负责,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也就是说,在大势所趋之下,此刻几乎只有谢长安站在魔主的对立面,与天下修士为敌。
她忍不住看了祝玄光一眼。
后者居然还笑了:“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这些年都不回宗门了吧?”
他如果回赤霜山,就相当于给了魔主一个接触修士汲取养分恢复力量的机会,但经过五十年的蛰伏休养,加上百战推山会那么多条人命,魔主今非昔比,从前祝玄光还能与对方周旋,现在自然再无可能。
碧阳君说完就离开了,他还不想跟谢长安同归于尽,自然要走。
谢长安也不想坐以待毙,她拽起祝玄光,宁可承受强行御剑的灵力反噬,也要抓紧时间抵达北海之极。
两人这一路披星戴月,瞬息千里,终于到达梅后谷。
梅后便有春。
一手塑造这里的大能修士怀着某种诗情雅意之心消耗灵力塑造了这么一个地方,并命名为梅后谷,从此它就变成修士寻找北海之极的指引。
隔着茫茫望不见尽头的海雾,梅后谷是距离北海之极最近的地方。
过了此地濒临的北海,就能抵达最终目的地。
摇曳春光映在两人眼底,大片蒲公英在海边连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的柔软白色,数不清各色的四时花草突破季节限制同时在这里恣意生长开放。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若干年前为此地命名的人将四季封印,从此梅后谷的春夏秋冬只会以春天的形式呈现,随着大能陨落多年,梅后谷的春也在逐渐消失,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像周围一样,常年冰封,万物灭绝。
前有阻碍,后有追兵,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长安心里不是不焦虑的,她将祝玄光安置在一边之后就开始寻找北海之极。
这片海域看似寻常,实则方向迷失,连修士也很难从中分辨出北海之极的具体位置,只能展开灵力一点点探索。
但是谢长安身负重伤,灵力有限,进展极慢。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
萤光纷纷扬扬,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四方,由下而上,几乎遍布整座梅后谷,又不断向外扩散,朝前方,朝海雾深处探去。
这一幕看上去旖旎梦幻,但那不是萤火虫,而是谢长安的灵力,这些萤光就像她放出去的信鸽,为她探明前方的道路。
祝玄光倚靠树干,眼皮半阖,模糊视线里映出不远处谢长安苍白而疲惫的侧脸。
他足够了解这个徒弟柔弱外表下的固执酷烈,也不再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干徒劳无功的事情,只是默默铺开灵力,随时捕捉体内魔气与外界感应,这样起码能提前一步预知魔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