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祖可法刚出了城,一股寒风卷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骂了句狗日的。
至于是骂天气的,还是其他,那只有他自个心里清楚了。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即将拉开,白日依稀可见的杏山此时望去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如此阴冷的天出门确实是遭罪,但这也是塔山堡明军侦骑每日都要做的事,而且除了常规三班倒的侦骑外,外边还有很多潜伏的暗探,他们或化为民隐身在某个村子里,或蜷缩在某处地窝子里。
只不过今儿是祖可法率队。
“酒都喝过了,余下生死由命,不过看在酒的份上,今儿便给老子弄点有用的东西”祖可法看了身后十二骑澹澹说道。
有人脸色凝重,有人一脸平静,也有人一副吊儿郎当:“这能不能弄到有用的东西也得看天意,咱们至多去松山看看他们动静,能否抓到舌头还是一说,便是抓到了又能从他们那问到个啥,他们又能知道个啥”。
“咱们只管抓舌头交上去,剩下的就不是咱们的事了”祖可法长呼一口气,看着远处的眼神相当复杂,身后有人叹息:“能不能抓到且不说,还有可能反被人抓了呢,便是咱们抓到了,回来还能剩几个呢?”
“你他妈的刚出门就比比歪歪,这么胆小怕死赶紧别他妈当兵了,逃了算了求”有人忍不住骂道,那人顿时大怒:“老子胆小怕死?老子从军七年了,要死早死了,要胆小早逃了,老子命大死不了……”
“死不了你叫唤个鬼啊……”
“怎地,感慨一下还不行啊,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了一拨又一拨,老子感慨一声还不行么……”
眼见手下吵了起来,祖可法皱眉:“都闭嘴,想感慨等活着回来感慨吧,此行若是死了也不用感慨了!”
祖可法也不是第一次带队出任务,从重修塔山堡开始那会,甚至在这之前他就经常奉令外出侦查,和敌军探子遭遇厮杀也是家常便饭,运气加上实力使得他虽九死一生却也活着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亲自冒险,前边已说过了,简单一句话就是给宁远军递投名状,给自己洗白。
过去每一次都凶险异常,因为这里是两军的最前沿阵地,双方探马相互渗透侦查,遭遇几率非常大,拼的也非常凶狠,只要遇到就干,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祖可法知道这一次同样凶险,虽然出发前已从其他探子口中得知今儿清军的侦骑比之往常少了许多,且多在杏山和松山之间活动,塔山周边则几乎不见身影,但祖可法知道,越是平静的湖面,下边凶险越大。
何况白日姬际可和马科刚去撩了人家,晚上又出动侦骑去人家门口熘达,保不齐对方就突然掀桌子了呢,说此行凶险万分,真不是开玩笑的。
祖可法将十二骑三人一组分了四小队,这是夜间侦骑的标准操作,此举可扩大侦查范围不容易落入对方的伏击圈,若有一队中伏其他队可及时驰援,若是不敌也能及时撤离不至于全军覆没,在主动技能方面,也可以一队为诱饵,设伏对方。
你要舌头,我就给你抓舌头,你要证明,我就证明给你看!祖可法心中纵有万千无奈,此时也得硬着头皮去干,他要用实际行动来堵住悠悠之口,用血来为自己洗白,他也知道,每次出去都未必能回来,这一次也是如此。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次任务,抓舌头也罢,侦查敌军动静也罢,递投名状也好,洗白也好,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为某人打掩护罢了。
某人是谁,自然就是常宇了。
他此时就在杏山堡西北十几里外的山沟里一处草窝里蜷缩着,而在数百米外边有一个小村子,依稀可闻犬吠声。
草窝就是在树丛里用枯枝干草搭建的,很是隐蔽,一般人别说找不到,便是身在附近不仔细看都看都发现不了,这儿是明军夜不收的一个落脚点,草窝不大能容三五人,一半在地上一半地下挖的坑,里头铺着干草蜷在里头倒也能避风雨,却也不怎么冷,但也仅限于此,不能生火更不能造饭,人多的时候挤的连翻个身都是问题。
常宇四人蜷缩在里头,两个夜不收则在外边的树丛里警戒,他俩是马科手下老兵,一个叫二根一个水生,两人也曾参加过当年的松锦大战,对周边地理也相当的熟悉,几个月前跟随马科到塔山堡后数次负责暗中侦查曾在锦州城外潜伏许久,这次负责给常宇带路。
两人视此行为生涯荣耀,一路上尽心尽力,又谨慎小心,也因此走了一个白天才摸到杏山堡正西,算下来从塔山堡到这儿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里地,可实际绕了近百里地!
走的常宇腿发软,否则也不会天刚黑就窝在这不愿意走了,实则是有点吃不消。
“那村子里有咱们的人么?”常宇啃了几口干粮,低声问道,外边的二根听到后悄悄的爬到草窝门口:“回到大……东家,有咱们的人,但也只是线人,靠不住,绝对不能进村夜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