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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怕（第2页）

段泽晨想了一下，趁着酒酣耳热，有些颠三倒四地说道：“今天我满二十四岁，要上二十五岁了，这辈子都过了快一半，我的愿望始终是，要做出个好游戏来！可能不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一定得是个好游戏，玩家们不论盗版正版，玩我做的游戏，都要伸出大拇指叫个好，这是我的愿望，不止是这一年的愿望，而是一辈子的愿望。”他说得书生意气，拿起桌上酒瓶给自己手中杯子掺满，“大家也都说说自己的愿望吧！”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许了一个太孤单的愿望，但说出话来像个新政治指导员，众人稍微惊讶地看着他，都并不响应，没有蜡烛，也不是生日，平白许个什么愿。

“天天，你的愿望是什么？”段泽晨大着胆子当众说了出来。

耿天怔了一下，放下手中把玩的空酒杯，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希望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花不完的钱。”

举座哗然，有人大声叫好，有人鼓掌。段泽晨对耿天这个答案既意外，又能够理解，但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好说，“好，祝你成功！”。说罢一口气将杯中啤酒灌进肚子。

“我希望我能画出最美的画，希望有人能欣赏我的画，以我的画为荣！”吴子嘉打圆场似地说，同时不忘瞟向萧莉娜，萧莉娜偏着头，似乎走神。

“短期我的愿望就是把这款游戏做好，长期我和耿天一样，希望能挣很多很多的钱，但这个……可能要等中国人民都不用盗版的时候才可以指望了。”袁宝庆语带玄机地微笑说道。

他这话一出，众人把这当成了一个轮流完成的小游戏，纷纷接着回答。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到圣西罗球场朝圣！”说这话的是于宜，除了游戏之外，他更加是个球迷。

“我希望可以留在北京，买一套房子，所有机种全制霸，再养一条狗。”杨文科脸上也红扑扑的，沉醉地说。

吴子嘉挨个地看，点名说道：“莉娜，你呢？”

萧莉娜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听见吴子嘉问，轻轻叹息一下，微笑着说道：“我希望我男朋友能顺利研究生毕业，他有了正式的工作，就可以向我求婚了。你们不知道，我已经等了好多年。”

这是个奇妙的时刻，整张桌子还算欢快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转为悲哀。席间沉默一下，似乎有好几个人不愿意接受这句话，再接着好几个人同时鼓掌，“好！”声气却都消沉，和刚刚耿天说自己要赚很多钱之后的众人鼓掌时的呱噪完全不同。

一个人站了起来，举杯敬向萧莉娜，“祝你早些如愿！”是袁宝庆，表情僵硬，勉强微笑。

萧莉娜也起身，大方地举杯和袁宝庆的杯子碰了一下，轻轻地说：“多谢。”

欢宴散去，众人各自回家，大致回相同地方的杨文科和于宜，吴子嘉设法让他们俩提前一步先走。吴子嘉再向段泽晨借走自行车，这下他可以追上萧莉娜载她回家，又留下段泽晨陪耿天一起，

耿天来时和萧莉娜一起，不知道回去怎么走，在店外等着段泽晨。段泽晨结了账，这顿饭花了他两百多块钱，比他在国企时一个月工资还多，只是现在工资的几分之一，既觉得心疼，也觉得坦然。

两人在热闹的街市上走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待到街灯稀疏，人流减少，两人不自觉地走得靠近一些，各自都觉得有些异样爬上心头，痒酥酥的。

“你怎么没请杨总，还有方总？是没请，还是请了他们不来？”耿天咳嗽了几下，先开口问道，她和王子良接触不多，没把他加进来。

“他们是领导，领导在的话大家都不自在，所以我没请。”段泽晨老老实实地承认。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是你心态不对，他们是领导没错，但领导也是人啊，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多工作了几年，工作上更有经验，带着我们一起工作，为什么要这么分彼此呢？”耿天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道。

段泽晨不用仔细琢磨也觉得耿天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但和他历来的观念差别太大，“也许吧，但我确实有点儿怕他们。”

这是他的实话实说，或许有些随意，想尽快跳过这一节，但一下子他就感觉到了有哪儿不对头，悚然而惊，惊出一身冷汗来，仔细地回想排查。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怕”字用得糟糕之至，显得他比杨沛然和方嘉这些人要低半个头，而耿天是和他们一般儿高的。自己既然说出了怕字，怎么还有脸对她说我喜欢你？

“我不怕。”耿天轻轻地说道，这符合她一贯的个性。

七月天已经很热，但段泽晨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抱住了双臂。洒水车呜咽呜咽地叫着经过，仿佛他内心的哀鸣。

两个人默默地又走了好一会儿，已经望见了在夜光里熟悉的楼宇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耿天语气幽幽地说道。

“什么话？没有。”段泽晨哆嗦地否认。

精心预备好的话他不打算说出来，至少不会是今夜，不知是什么时候，要等到耿天已经忘记了那个“怕”字，连他自己也不再以为羞耻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