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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对话（第2页）

杨沛然随手从萧莉娜桌上抽了一张空白纸条写了借条，签字递给萧莉娜，“辛苦了，多谢！”

说完他便要转身出去，却听萧莉娜背后没好气地说道：“杨总！”

杨沛然不禁了个寒战，连忙转身看着萧莉娜，“怎么？”

“我不是要抱怨什么，但我……一直以来都不是这家公司的一员吗？”萧莉娜语气比刚刚温和了许多，还带着微笑，但显然失望，乃至凄绝。

杨沛然顿时明白过来，惭怍得难以掩饰，重重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快步走向萧莉娜，恳切地说道：“对不起，这是我错了，是我太……太大意了，太自我中心了。”

他大概冲得太快，走得那么近，太近了，几乎撞上萧莉娜，张开的手臂似乎是想要去搂抱她。萧莉娜啊的一声惊呼，伸手用力推他一把，同时踉跄地后退一步。

杨沛然身体被推得偏斜了一下，脑子里空白，羞愧加倍叠在心头。他连连后退，一边摇手，一边说道：“对不起，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人隔着三四步，目光交织地对峙了一会儿，各自委屈却说不出来。杨沛然长叹一声转身出门。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扶着椅背站了好一会儿，纷乱的思绪才慢慢落定。他走出办公室，望见萧莉娜挎着包出公司去，心中苦涩莫名，又等了一会，才在走廊上招呼策划和程序办公室里的人以及大开间里美术部众人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待众人坐下，杨沛然坐在会议桌的首席上，强打精神，挨个看众人，见众人情绪大致不错，有所期待地望着自己，心中稍微安定，咳嗽一下清嗓，说道：“很抱歉，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有很多时间不在公司，没有第一时间对《血狮》的α版表达我的看法，直到今天我才有时间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版本。”他费劲地说到这里，看看耿天，耿天低着头，似乎在等着裁决；他挨个地再看了众人一次，众人都神情严峻，唯有段泽晨脸上有些奇异的神情，似是不屑，这让杨沛然又稍微分神。

“可能大家都在等着我的评论，也预备好我先为它讲一堆肯定的话，然后来一个但是……把大家批评一番，再让大家接茬儿套上牛脖子上套那玩意儿，接着耕地。”杨沛然说着，带着些自嘲，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这符合他设计这句话的预期，“不，我不会这么做，我会对大家说，这个版本非常好，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对接下来到β版不会提任何要求。”

“那还不得发个奖金什么的啊啊！”有人低声地说道，顿时场面活跃起来，不少人连声附和叫好。

杨沛然也被这气氛，尽管依然很含蓄，所鼓舞，眼角不由得有些发潮，挥手让大家安静，“当然要有红包！不过今天有点儿晚了，我让莉娜尽量安排，她也许取得回来，也许不行，但最晚就明天肯定发得到大家的手里。数额不算多，只是意思一下，相当于大家一个月工资的样子，聊备意思。”

“够了，够了，杨总，你已经太够意思了！”不止一个人喜滋滋地接口说道。

“讲个笑话啊，”杨沛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耿天，刚刚到我办公室，她说她觉得这个版本不好，拿不出手。别误会啊，她不是指责任何人，她怪罪的是她自己，她觉得拿出这样一个表现的版本让她很惭愧，她抬不起头来，她为此负责，情愿引咎辞职。”

众人皆朝耿天看去，耿天觉察到了，反而直起身来，昂着头，半望着杨沛然。

“我说我考虑一下。”杨沛然接着说道，表情有些狰狞，意味深长，“她说那话的时候我只看了第一遍版本，还在想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她出来之后我接着又看了好多遍，翻来覆去地看，这小姑娘是想做什么？这明明是一个近乎完美的α版啊，她想做什么？我想了很久才忽然领悟到，她这是在向我抗议啊！抗议我一点儿也不关心《血狮》，我把心思都放在了其他事情上去，我不关心版本节点，甚至没为这么重要的节点给大家准备一笔奖金！好，我想明白了这一点，知错立即就改，所以我为大家先补上一笔意思意思的奖金，接着我开这个会，专门告诉耿天，和你们大家所有人，这个版本非常好，超出了我的预期，感谢大家！”

杨沛然看见，看见耿天的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他自己大概亦如是，众人皆肃穆，这是一个他乐于看到的场面。在众人皆肃穆而温情中，杨沛然忽然瞥见段泽晨姿势神情都仿佛置身于事外，傲然独立一般，心里奇怪。

他又再讲了一会儿，说到三月的β版时程不会再变，以及先前对耿天所说过的行百里路半九十等勉励的话，绝口不提接下来产品怎么改的细节，一切皆委付耿天决定的态度。

散会之后杨沛然请段泽晨到他办公室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看你好像对这个版本不怎么满意，可以具体地说说看吗？”

“我说不上来，但我感觉没那么好。”段泽晨语带谨慎地说道。

本来段泽晨是程序员，对策划方面的事说不上来本该如此，杨沛然听了却戚戚然，“我和你有同感，觉得它还可以，但是不够好，但究竟是哪里不好，我也说不上来。”

“没有CG，没有人物和剧情，只有笼统的背景，没有音乐，没有语音，音效失真，为了满足同屏显示的效率，所有单位动作帧数都过少，显得行动僵硬不真实，整个UI设计还不如eng版，受了C&C的影响，能学的都学了，但看起来就好像是抵水平的移植版。”段泽晨依然谨慎，但像倒豆子一样，愤愤不平地说了好些，全都言简意赅。

杨沛然惊讶地看着段泽晨，“这是你的看法？”

段泽晨疲倦地点点头。

“可能在具体程度上不一定，但你说这些我大体上赞同，的确都是问题。”杨沛然生涩地说道，他心里有一个反驳的声音在说，笨蛋，问题就在程度上，好的程度是需要金钱和时间一起来累积的，但这些我们都所剩无几。

“可你说得这个版本已经完美无缺了似的。”段晨泽言辞有些挑衅似的说道。他坐着的位置，正是刚刚杨沛然虚构了一个与自己对话的人坐着的位置，他说得比那个人更尖刻，并非作弊。

“我必须这么做，在这个时候鼓励是更重要的，让大家觉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肯定，是有意义的，接下来才会有持续的动力和热情。”杨沛然耐着性子解释，他觉得自己可以不这么做，但有一种内心的强迫逼他非这么做不可。

段泽晨叹了一口气，有些宿命地摇摇头，“OnMyO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