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她的曹经理讨公道去了。”
“什么曹经理?”
“怎么,你们俩一晚上在一起陪我,她没有讲她的身世给你听?看来从处姑娘上看,你也是个城市落伍者。”
女老板讲了一个故事:“她原来是个农村妹子,来我们这座城市找工作,为某公司曹经理当小保姆。她人长得不错,很快让曹经理动了心,占有了她。又让她到公司当了文员。她单纯,勤奋,一心只往好处想,曹经理在玩弄她,她还说曹经理是真对她好,想娶她。她小小年纪,几次为曹经理打胎了。曹经理老来我们这儿吃饭,他那天来找我,说是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有点土气,两个小辫子不肯改为长波浪,二是认死理,认了他就是要嫁给她;三是脾气坏,谁要是欺负她或其他女性,她都要拔刀相助。客户都被她弄怕了。他说他有老婆有孩子,不能娶荷的,恳请我收留荷,并宁愿贴转让费1万元。我同意了。荷过来后不久,曹经理宣布他的公司‘破产’了,然后留下一张便条给荷,说没脸见她,感谢她的真心相爱,希望她重找一个有前途的人云云,然后就溜得没了影子。荷哭得跟泪人似的。我知道这是曹经理玩得金蝉脱壳之计。我也知道曹经理现在的地址,他在那边很发达。但我一直没有告诉荷。不过我现在不能留她了,她的事当由始作俑者来负责。所以,我在辞她工的同时,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给了她曹经理的地址……”
呵,精明的女老板,精明的都市人。
夜,好宁静,面对着纷繁的星星我第一次失眠了。
唉,人走倒也罢了,可别将对我的误会带走。
唉,去找那个色狼,能讨回公道么?
唉,路途遥远,人心叵测。也许带走的我的那件夹克,那夹克里的那点钱和记者证,会对你有点微小的帮助?
想着早晨还人面桃花,晚上已作逝去的黄鹤,从来不做诗的我也在纸上涂出了一首“诗”,名字叫《猎人和奴羊》:
爱情,是杆钢枪
把幻想压入枪膛
屏住气轻扣扳机
打中一只美丽的奴羊
奴羊带伤跑向了天涯
猎人背枪开始流浪
是男人,当对自己行为负责
双脚踩出弯弯的羊肠
奴羊的心已受伤
猎人剖开自己的心来补偿
当两颗心并成了一颗心
雷电闪出了明亮的太阳
诗写罢,却无处可寄,这,又是人生一大悲哀。
我的小奴羊,你在哪里?
当忘却的也许就该忘却。我本来也就忘了都市的夜里的小插曲。可最近我却收到一个快递。信来自一个内地的山区。一打开,我的记者证已跳了出来。还夹着一封信:“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和那个发短息的帝国服务员么。那天我走了,既是老板辞了我,也是你们的都市法则再次教育了我。是的,在一个现代化的都市里,一切都是得公平交易,等价交换的。那么我怎么就不该去向曹经理讨回我青春的贷款呢?我用你夹克衫中的钱,去找到了他。他吃惊了,害怕了,同意了我的给我一笔钱就不再来找他的条件。于是我荣归故里开了一个他的公司的办事处。我也成了当地的个体私营的模范。我要讲的是,谢谢你和老板让我最终清醒了(这是真心话),让我成熟了,最终走向了生活的成功。也谢谢你在困难时候的那个救命的钱包。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们这里的土话。都市规则也说要等价交换。我欠着你的一份情。你有空来或我再有空去,当加倍偿还。”
望着这一份成熟了的人写的信,我不知当为她的新生高兴还是当为她的新生难过。而且她还带着对我的误会,还把这个误会当成真理来奉行。“不过她至少能过活了,现在还过得很好。”我这样宽慰着自己,没有给她回信,还烧掉了那首未寄出去的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