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的是,你在放弃我离开长安那天,在你心中,抢回东海公的位置与守住我,后者当真更重要。”
元载仍站着,但瞳孔微微震动。
她也凄凉地笑了笑,做了个手势,对面的男人就深深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萧婵的声音,虽然很轻,带着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悲哀。她说,站住。
“殿下。”
他站定。
“你我曾生死相托,原不该走到这一步。但殿下所求之纯然良善、清白无暇之人,世间并不存在。恕元载无能。”
他说完又笑了一下。
“那位江左来的,也劝殿下多加防范。谢氏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日卷土重来,你我都将成阶下之囚。”
“江左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你亦不知么?”
萧婵竭力定住心神。
“萧家当年究竟犯下过多少杀孽,若不是……他又与你有何不同。”
“当然与他不同!”
元载倨傲地仰起头。
“世家高门与罪臣之后怎可相提并论,谢氏当年叛乱、致使江南江北不能归于萧梁,就该诛杀!”
沉默中,她也笑了一下。
“若是我说,当年若不是因为被接进宫……我也会在江左平安长大呢?”
元载怔住。
“殿下,你说什么?”
“我并非萧梁皇室后裔,听闻我的生母乃是江左人氏,当年抱我进宫、与我相依为命的乳母也是谢家人。宫中缺衣少食、冬日大寒,她得了什么都给我,让我活着。后来她被皇帝赐死了,我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这辈子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因为我而死了。”
萧婵声音越来越低。
“乳母从小便告诉我,江南好,山水秀丽,与长安风景迥异,是我出生的地方。若不是因为萧氏将谢家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被送来长安。”
元载的手握紧、又松开。
“这些话,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当年害死谢家的人都死啦。”
萧婵笑得很狡黠,也很悲伤。
“可惜我也回不去了。江左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来杀萧梁的长公主,或许这便是我的命。”
“当年那乳母告诉你的话,万一不是真的呢?” 元载强忍着攥紧颤抖的手。
“这些年你步步为营……其实都是为了复仇?那我呢,阿婵,我算什么,也是你复仇的一环么?”
萧婵安静许久,她坐在书案前青丝垂地,抬脸笑时,笑容看起来纯良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