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有一回郊外骑马时,那人不留神,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自己恰好在旁边堪堪搂住他,两人一起摔落在地上。
还记得当时对方温热的鼻息萦绕在颈间的感觉,灼热得近乎烫手……
十四蓦地一惊,发觉自己居然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
再怎么说,那人也是自己的兄长,自己怎会,怎会……
他没再想下去,手指抓紧了手中让他回京叙职的旨意,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一切。
京城里,那位四哥,充其量也只有九门提督的那点兵马,素来又是做惯了难以亲近的冷面王爷,有谁会站在他那一边?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过老天。
皇阿玛明明说要等他回去的,那眼前的漫天白绫又是什么?
本该是百官相迎,为何竟成了兵戎相见的场面?
那人纵马而来,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风尘与倦色,却掩不住那一身雍容气度。
八哥,我也敬你爱你,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非得看着我死吗?
他看着他,终是问出这句话。
我也曾真心待你,我也曾竭力亲近你,四哥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自己不过是晚生几年,为何就得不到他的厚待,一样是兄弟,他怎么就对四哥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狡兔死,走狗烹,若是那人登上皇位,还会待你一如从前吗?
他冷冷而笑,瞧着那人对自己说,十四弟,随我进去给皇阿玛磕头请安吧。
那一刻,他对这人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对四哥的怨怼。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然而最折磨人的,不是一死,而是将你关起来,慢慢消磨你的锐气和青chūn,最终如同大哥那般,老态颓然,再没半分斗志。
十四望着窗棂上的雕纹,从一开始的愤懑怨恨,到后来,日复一日,他渐渐失望,乃至绝望。
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也许是不肯来,也许是不被允许。
他虽能自由走动,可也不过在这方寸之地,连院门都踏不出去。
就在他以为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度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他。
“皇上万金之躯,来我这小小的院落做什么?”
他看着胤禛冷笑,心下却仍是一颤。
是的,自己在害怕,害怕这人是来赐他一杯毒酒,又或三尺白绫的。
胤禛亦是冷冷回望着他。
明明是同母兄弟的两人,却如宿仇一般,不死不休。
胤禛神色微带讥讽:“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就已经学会用计陷害朕,让朕被皇额娘罚跪,也让她从此对我更加厌弃,如今长大了,却也没长进多少,竟还想起要抢皇位了。”
“我既已输给你,便无话可说,皇家之中,哪有什么亲情可言,若不是额娘原本就厌弃你,我那点雕虫小技,又成得了什么事?”十四也回以冷笑。“皇上今日好有闲情逸致,到我这里来忆苦思甜么?”
胤禛冷冷瞧了他半晌,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若不是他,你就等着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十四瞧着他的背影,却是有些迷惑了。
这位四哥来这里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奚落自己?
没过两天,他竟从那座冷僻的院落里被放了出来,彼时额娘早已病入膏肓,却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