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是在说他,当即就勃然大怒,将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腾地起身:“你们说谁呢!”
不站起来还好,这一站起来,大腿顿时阵阵抽筋,尹元化疼得龇牙咧嘴,又引来那帮锦衣卫一阵大笑。
唐泛虽然也不待见尹元化,但此行他身为正使,又是尹元化的上司,当领导就要有当领导的风度,也不能坐视尹元化就这么被取笑,就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了戳隋州的手臂。
隋州轻咳一声,一双锐利如电的眼神扫向一gān手下,后者齐齐停住笑声,立马埋头吃饭。
吃了饭之后,尹元化就打定主意不肯骑马,非要坐着马车前往河南了。
两个司员同样苦不堪言,用渴望的眼神巴巴地瞅着唐泛。
唐泛面色有点古怪地问:“你们当真要坐马车?”
司员们还没敢回答,尹元化就道:“一定要坐马车,下官不比大人,没有钦差正使的名头压着,舒服要紧,不怕被人笑话!”
他还顺带暗讽了唐泛死要面子活受罪。
唐泛道:“下个官驿未必有足够的马匹,你们换乘了马车之后,若是后悔,可就得一直坐着马车到河南了。”
他越是这么说,尹元化越觉得唐泛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就非要坐马车不可。
言已至此,唐泛友情提醒过了,他们不听,那就由得他们去了,他便让官驿的驿丞准备好马车。
车厢还算宽敞,足够尹元化和两个司员坐进去,驿丞那边又找了个车夫给他们,到时候马车到达目的地,正好再由车夫驾回来。
三人一见车厢之内还铺着软垫,这可比在马上舒服多了,就都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结果刚驶出几十里地,尹元化等人就知道刚刚唐泛听说他们非要坐马车之后,为什么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了。
因为这他娘的比骑马还要颠……
出了京畿地界,路况就一段不如一段,坐马车往往不比骑马轻松,但尹元化没想到这一点,还非要往火坑里跳,拉都拉不住。
他被颠得都快吐血了,五脏六腑仿佛跟着移位似的,那感觉真是难以言喻,谁坐谁知道,可偏偏他还不能向唐泛提出自己要重新骑马,因为就算提了,也没有马给他骑……
尹元化欲哭无泪,终于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了。
不单是他,程文和田宣二人,也都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如此颠了一路,在三个人快要把魂儿都颠出来之前,终于到巩县了。
早在一行人到达巩县之前,本县何县令就已经带着人在城外官道旁边的驿亭翘首以盼了。
“大人,要不您坐下来歇歇脚罢?”旁边陪同出迎的县丞被他不停走来走去都快看晕了,忍不住出声道。
除了县丞和一gān县衙里大大小小的小吏之外,原本还有本县不少贤达士绅想跟过来,但都被何县令拒绝了,他现在一脑门官司,哪里有闲工夫再带着这些人在钦差面前招摇?
面对着自己能够信任的县丞,何县令也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焦虑:“哎,老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差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们是来查案子的,说到底,这帝陵在我治内出了事,一个弄不好,我这乌纱帽就不保了!”
县丞劝道:“大人,您如今再烦恼也没用,倒不如好生配合上差,再在上差那里疏通活动一下,让他们回去替您说说情,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呢!”
何县令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县令可当得真倒霉啊,想我那前任和前前任,留下无数烂摊子,偏偏帝陵一直无事,那些烂摊子还得我去收拾,这功劳也无人知晓,反倒是现在帝陵一出事,责任就落我头上了!”
县丞心想谁家官员任内没摊上一两件烂事,哪里有一辈子的太平官当,偏你自己怕事,就怨天尤人,也不想想怎么巴结好即将到来的钦差,这样还指望什么前程?
不过谁让自己身为属下呢,虽然如此想,他仍然好生安慰了自家县令一番。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一队人马由远及近,缓驰而来,烟尘滚滚,后头仿佛还跟着一辆马车。
何县令二人走了出去,便有小吏过来禀报,说前面便是钦差人马。
“快快随我过去迎接!”何县令正了正衣冠,忙道。
车马速度不快,前面的缇骑似乎是有意放慢步伐等着后面的马车,过了一刻钟左右,原本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的人马这才到了跟前。
被其他锦衣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身穿五品文官官服的年轻人,和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