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眉如修,斜挑入鬓,乌沉沉一双眼,眉宇天生似带几分矜倨。
阿玄忽微微一笑。
君上,玄身为俘隶,连生杀也在于君上一念,何况别事?随伺君上也有些时日,君上对我诸多容忍,我岂不知?更何况今夜又放我阿兄,玄感激莫可言表。今夜之前,若我随伺君上是以被迫居多,则今夜之后,便从此刻起,我为君上奉水事衣,甘心情愿,以报君上之恩。”
如此,君上满意否?”
庚敖身影纹丝不动。
阿玄便碎步膝行至他面前,伸臂轻轻攀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双唇。
柔软的女子唇瓣伴着温热的呼吸贴了上来,和他四唇接在一起。
就在她做出这个举动之前,庚敖的脑海里,想的恰便是这一幕。
……
自王宫之夜后,他已有些时日没召她来跟前了。
他是一国之君,穆宫内外,无人不仰其鼻息,即便国中公族大夫如伊贯荀轸,虽资历深厚甚至倚老卖老,当着他的面,却无不毕恭毕敬。
但她却像是他的梦魇。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便láng狈不堪,此后并无多大改变,尤其王宫里的那一夜,倘若不曾发生后来那些事,他从不知道,自己面对女人,原来竟也会丑态毕露到了那般的地步,虽过后以酒醉来解释,但事后想起,依旧深感匪夷所思。
更不用说,那晚她被自己脱去假面后露出真容的一瞬所给他带去的那种震惊。
庚敖翻身下马,将阿玄也抱下,随即松开了臂膀。
方才那一路,赤翼速度几乎可用狂奔形容,阿玄被颠的本就头晕眼花,此刻腿脚发软,脚底才落地,骤然就失倚仗,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茅公眼疾手快,上来扶了一把,她才站住了脚。
幸而君上大量,不计较你的冒犯,可向君上请过罪了?”
阿玄尚未开口,一旁庚敖已冷冷道:不早了,茅公去歇了吧。”说完便丢下两人,自己转身,迈步朝王幄大步走去。
茅公朝他背影应了声是,向阿玄做个手势,阿玄到他面前。
又出何事惹怒君上?”茅公低声问。
他派人尾随阿玄一事,并未告知庚敖,后见他自己忽然出去,猜到应是过了气头心生悔意,原本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此刻人回来了,却又带着怒气。
阿玄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
茅公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罢了,无事回来就好。你平日也非妄人,今日想必一时糊涂,余话便不多说了。去吧。”
阿玄向他低低道了句谢,转身朝那顶王幄走去,到了那扇闭合的门外,长长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推开,跨入。
庚敖并未宽衣上chuáng,而是端坐于案后,手执简牍,她进来,带入的风压的烛火晃了一晃,他视线连半分也未抬,仿佛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简牍,半点不曾留意到她的入内。
阿玄如从前做过的那样,跪坐在案尾侍读,片刻,见灯芯枯卷,烛火变暗,便取灯勺轻轻挑了挑,烛火复明。
庚敖瞥了她一眼:岂不是宁死于道,亦不愿随孤吗?”
灯火投在他的面庞上,他神色淡然。
阿玄避而不答,只放下灯勺,垂眸低声道:多谢君上,放过我的阿兄。”